“不錯,咱們必須營救!督政院里什么人都沒有,能不能活著過年都是兩回事!”
“我聽說周大人還沒有離京,我們去求見吧,錢謙益當年是他舉薦,進入朝廷的…”
“對對,工部的徐尚書聽說與錢先生走的比較近,咱們也可以去求求他…”
“對了,我爺爺曾經有恩于劉時敏,或許,我們還能從內侍身上想想辦法…”
“那最好不過,要是有內廷插手,這件事情就簡單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也不管過不過激,有什么避諱,一副暢所欲言模樣。
四五館,這里是朱栩安排的,各地大儒名士集中修書之地,聚集了有上百人,分在十多個班房,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有,二十多歲的青年有,年富力強的三四十的有,六七十的白發老者亦有。
“受之真的要受審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者看著一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皺眉問道。
年輕人是天啟六年的進士,授翰林編修,也算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可在眼前老者面前,絲毫不敢擺架子,躬著身道:“回陳老的話,是,聽說是昨日押到京城,內閣指令大理寺今天開審,希望早日平息流言,還京城太平。”
被稱為陳老的人坐在椅子上,手里還拿著筆,仿佛是遲鈍,好一陣子才搖了搖頭,嘆氣道:“受之也是糊涂,半百之年還為色所迷,做出了這等丑事來,丟盡我江左文壇的臉面。”
這個陳老是蘇.州府人,在江南文壇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號稱江左煌石,文壇無他,失顏一半,亦被稱為陳一半。
年輕人看著陳老,又瞥了眼其他桌子,走近低聲道:“陳老,您不去說句話嗎?內閣這次很生氣,怕是不會輕了。”
“輕了重了跟我都沒關系,”
陳老握著筆,平穩有力的寫字,同時淡淡道:“我與他父親是有些香火情,這些年也都還了。他這次是自作孽,不可恕。”
年輕人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悄步離開。
這樣的事情,在幾個班房類似的發生,有人想辦法遞話,有人無動于衷,有人樂觀其成,有人幸災樂禍。
與此同時,為了營救錢謙益,整個京城的官場,內內外外都被驚動了,甚至于內廷都起了一絲波動。
柳如是在城東買了一座院子,是前朝一個御史的,荒廢了很久,三進三出的大院子。
現在只是簡單收拾了一下,安頓了柳如是與蘇溪兩人。
這會兒兩人帶著斗篷,并肩出了院門。
蘇溪對偌大的京城有些不習慣,四處看了眼,道“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錢謙益今天就要開審,我們找誰救他?”
柳如是在來的路上倒是想了很多人,來了京城才知道,這些人都已經幫不上忙了,能辦上忙的,遞過去拜帖,也沒一個人回話。
靜靜的想了一會兒,柳如是道“走,去皇家政院。”
蘇溪一怔,道:“是那個書院嗎?他們又不是朝廷的人,可能幫不上忙吧?”
柳如是到底只有十六歲,在秦淮河上高談闊論認識不少人,在京城就是舉目無親,認識的沒幾個,基本上還都是間接的,沒有什么關系網。
“宋大人據說很得皇上看重,另外,有些事情我也想當面問一下。”柳如是神色平靜,目光微閃的道。
“什么事情?”蘇溪一邊走,一邊問道。
柳如是眼角微笑,片刻后才道:“到時候再說,走吧。”
蘇溪好奇的看了眼柳如是,兩人快步出了城門,過了三里河,來到皇家政院。
“你們要見宋副院長?”門旁站立的巡防營士兵,看著拜帖道。
“是,煩請通傳。”柳如是音脆如鶯的道。
這個士兵又打量了一眼,道:“你們等著。”說完這才轉身,在里面說了幾句,有人影跑向里面。
柳如是與蘇溪安靜的等著,兩人都有些頗為好奇的看著四周。
皇家政院的外表看著就與其他書院不同,沒有那么濃郁的書卷氣,看上去反而有著一些冷清,自然之感。
宋應星收到拜帖是嚇了一跳,因為這是他兄長的帖子,還以為他那在南直隸的兄長親自來了,待知道是兩個妙齡女子,他帶著好奇的來到了大門前。
“是你們找我?”待到近前,宋應星看著兩個帶著頭蓬,不漏真容的女子,疑惑的道。
“小女子柳如是見過長庚先生。”柳如是拿下斗篷,行禮道。
柳如是與宋應星倒是沒什么關系,繞一圈得繞到宋應星的兄長宋應升身上,他曾經在南直隸夸贊過柳如是的才情,特留下一張拜帖,欣賞之下視為后輩。
宋應星這才想起來,笑著道“我聽兄長提起過你,沒想到你到了京城。”
柳如是禮數周全,道“宋先生才學滿腹,小女子甚為欽佩,今日來京城,不敢不來拜訪長庚先生。”
長庚是宋應星的字,他看著柳如是也很是滿意,道“走,里面敘話。”
柳如是自然無不從,跟著宋應星走進皇家政院,目光在不停的打量,這才發現,這里比她所見過的書院大不相同,屋宇建造,布置格局都與現在的很不相同,四四方方,直立而上,光禿禿的佇立,對現在的人來說就一個字——丑。
宋應星也看到柳如是的疑惑,笑著道“這一開始是工部那邊設計的,期初還好,后來政院也參與進去,幾代的生員下來,就設計成這樣了,有些奇怪吧?這座樓房,隔成了很小的房間,一間房兩個人,這四層就住了兩千人…”
宋應星沒說全面,他知道這個其實是宮里的皇帝親手設計的。他也知道,當今皇上與先帝學過一些木匠活。之所以不能說,是因為這些實在是‘奇怪’,說出去影響皇帝聲譽。
柳如是雙眸一睜,道:“兩千人?”一般的書院,最多也就是百十來人,還都是關系戶。
宋應星指了指,道:“前面這幾間都是,皇家政院總共有六千多人,有生員,有教授,博士,還有一些游學之人,對了,外夷也有,人很雜。前面是授課的大樓,生員們可以自由選擇聽課的地方,授課的有的我們政院的,也有外面的大儒名士,我大明的流派,在這里幾乎都能看到…”
皇家政院對整個大明來說,還是一個不怎么起眼的地方,柳如是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不覺的多看了幾眼。
“這里是藏書樓,”
來到一座非常大的,類似于廟壇的樓前,宋應星道:“這里的藏書是我大明最全的,哪怕是翰林院都比不上,各種珍惜孤本的手抄本也都有,你要是想看,我給你個通行證,日后可以來看,也可以抄錄…”
這座藏書樓占地起碼有百畝,哪怕是見多識廣的柳如是看的也是驚訝不已。
“走吧。”宋應星笑了聲,領著她走向他的班房。
柳如是又看了眼這座藏書樓,跟著宋應星走向他的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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