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為等待的‘仙師’始終沒有來,同時他也沒有等到朝廷的官差。
一直忐忑到傍晚,吳有為都沒有等到抓他的人,而他所知道的那些人,都已經消失了,就剩下他一個。
“怎么辦怎么辦…”
吳有為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自語,他完全沒有主意了,脖子上好似掛著一把砍刀,隨時都會落下,令他怎么都無法安生。
長安街的一家酒樓,曹鼎蛟,孟兆祥,魏學濂三人坐著,喝著熱酒,聊著時事。
曹鼎蛟因為之前的事情,還被‘停職’,所以一直滯留在京城,空閑時間比較多。
他雖然與朝局無涉,奈何曹家太顯赫,不知道多少人著急忙慌的給他通風報信,可畢竟不在其中,盲人摸象,摸不清頭緒。
“老魏,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嗎?”曹鼎蛟看向魏學濂,這次是督政院為主力。
魏學濂喝了口酒,一臉落寞的搖頭道“不知道,我現在進不了督政院,而且這次都進行了嚴格保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內情。”
一旁的孟兆祥看著兩人,目光微閃的笑道:“我知道。”
曹鼎蛟,魏學濂都是一怔,道:“是周尚書說的?”
孟兆祥瞥了眼四周,低聲道:“這次動靜非常大,內情也非常多,你們要聽哪一個?”
曹鼎蛟看著孟兆祥的神色,思索著道“我聽說吏部那邊的關于政院生員的調配做了極大改變,這是為什么?”
魏學濂聽著也好奇,這件事還是小道消息,知道的人還不多。
孟兆祥笑容更多,湊近低聲道:“告訴你們一個消息,畢閣老將不再兼任皇家政院的院長了。”
曹鼎蛟,魏學濂都是神色微變,這算什么消息?跟調配改變有什么關系?
不等兩人問,孟兆祥壓低聲音道:“聽說,皇上前幾天去了政院,對畢閣老很不滿意,徹了他的職,要親自兼任皇家政院的院長。”
曹鼎蛟與魏學濂面上大變,失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孟兆祥連忙擺手,低聲道:“應該錯不了,消息是從內閣透到吏部的。”
魏學濂眉頭飛揚,伸著頭,壓著興奮道:“難怪!要是皇上親自兼任,這就難怪了,咱們說不定都要飛黃騰達了!”
曹鼎蛟臉上也很是激動,趴在桌上,伸著頭,看著兩人低聲道“如果是真的,咱們政院今后就不用擔憂了。”
如果皇帝兼任皇家政院的院長,那么從這里畢業的生員都將是天子門生,也就是他們這些人的座師,日后還有誰敢再隨意拿捏他們?
同時,前任副院長汪喬年現在也入閣了,再加上前任院長是‘首輔’畢自嚴,皇家政院這背景已經顯赫的不能再顯赫了!
孟兆祥又瞥了眼四周,再次低聲道“嗯,這消息多半是真的,過幾日再看看就知道了。”
魏學濂神色振奮,道:“如果真是這樣,我離復起就沒多少日子了,說不定還能重返反貪局。”
曹鼎蛟倒是很快鎮定下來,想了想,又道“那今天的事情是為什么?”
今天的動靜著實太大,哪怕做的極其低調,但京城的里里外外少了數百人,誰都能察覺到不對勁。
孟兆祥更謹慎的看了眼四周,道:“估計今天晚些時候你們也會知道,我提前告訴你們吧。錢謙益在秦淮河準備迎娶一個名妓,整個南直隸都是沸沸揚揚,非議如潮,皇上震怒,不僅下旨拿錢謙益入京問罪,還對京城進行了嚴厲的巡查,凡有不法,皆都被帶走了。”
聽到錢謙益在秦淮河迎娶名妓,曹鼎蛟,魏學濂抬起頭對視,四眼都是愕然之色。
錢謙益怎么說也是前任禮部侍郎,是‘新政’的堅定支持者,怎么一下臺什么操守都不要了,連朝廷的禁令都不放在眼里,這不是讓天下人看皇帝、朝廷的笑話嗎?
“原來如此…”
好半晌曹鼎蛟才自語的點頭,又搖頭。
魏學濂也是嘴角嘲諷,道:“這些大人們,在朝堂上口口聲聲道德文章,這一辭官回了家什么樣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分毫不差,令人感慨。”
孟兆祥聽著,也是無奈道:“南直隸是承平太久,沒了約束,正好這次也殺殺他們的銳氣,整肅一下江南的奢靡之風!對了,你們最近可別亂走,不要讓人誤會,抓到什么把柄,不然要是被哪個衙門抓了,想救都來不及…”
曹鼎蛟,魏學濂都點頭,他們也感覺到了不安,經常有一些衙役來回的走過,仿佛盯上了他們一般。
“走吧,去我家,咱們不醉不歸,慶賀一番!”魏學濂最為激動,壓低聲音道。
“走!”孟兆祥也很高興,他已經確定要留京了。
曹鼎蛟跟著點頭,他叔父曹文詔就在這一兩天會到京,他有些事情要請教。
三人下了樓,去往魏學濂府邸。
京城經過大半天的喧鬧,到了現在,安靜的詭異,平靜的可怕。
乾清宮,暖閣。
朱栩正督促著小永寧練字,不時在一旁還指點一二。
他的字其實也不好,但耳濡目染的理論知識雄厚,加上小永寧年紀小,懵懵懂懂,聽的倒是分外認真,暗自佩服她這皇叔這么忙還能寫一手好字。
朱栩不知道小永寧心里所想,很是專注的教著。
曹化淳從外面進來,看了一眼,走近在朱栩耳邊低聲道:“皇上,宗室里一些王妃進了慈寧宮。”
朱栩早就料到,擺了擺手道:“讓人告訴皇嫂,讓她裝病,都不見。”
曹化淳會意,道:“是。”頓了下,他又道:“內閣那邊派人來說,人扣的差不多了,還有些在京外,已經傳信各地督政院,刑獄司進行羈押了。”
朱栩‘嗯’了聲,沒有在意。現在朝廷對于京城之外有了更多的手段轄制,不用完全依靠地方衙門,有直屬的機構,完全可以繞開地方,省事不少。
曹化淳見朱栩沒有說話,便轉身走了。
小永寧抬頭去看著朱栩,脆聲聲道:“皇叔,你又要做壞事了嗎?”
朱栩一怔,道:“什么壞事?”
小丫頭撇了撇嘴,拿起筆繼續練字。
朱栩頓時皺眉,道:“宮里都是這么傳朕的?”
小丫頭不說話,埋頭練字。
朱栩捏著下巴,這話是誰教的,難道是皇嫂?不太像…
“皇上,畢閣老求見。”一個內監出現在門外,遙遙的道。
朱栩看了眼小丫頭,道:“傳。”這個時候,多半是錢謙益這件事有個大概了。
畢自嚴從外面進來,見永寧公主趴在那寫字,也沒有在意,抬手躬身道:“臣參見皇上。”
朱栩坐下,擺了擺手,道:“免禮,來人,給畢師搬個凳子。”
“謝皇上。”畢自嚴神色不變的道。兩三年前他或許會激動,現在已經深知帝心如海,極力的收斂著表情,小心翼翼。
畢自嚴在凳子上坐下,這才道:“皇上,關于錢謙益這件事,基本上處置完成,還請容內閣幾天時間,以將影響降到最低,免得士林再生怨氣,徒生波折。”
朱栩對這個不在意,南海上缺人,大明不缺讀書人,有錢謙益這個靶子已足夠了,以后還有的是機會,放下茶杯道:“嗯,這件事交給內閣來做,一定要干凈利落,不要虎頭蛇尾,丟三落四。”
畢自嚴心底有些詫異朱栩的好說話,還是連忙接著道:“是,臣會親自去督促,一旦完成會詳細奏呈皇上。”
朱栩‘嗯’了聲,明日他就要入內閣,也不怕他們不盡心。
畢自嚴低著頭,斟酌著話詞道:“皇上,內閣已經收拾出房間來,隨時可以進入,處理政務。”
朱栩看了他一眼,笑著道:“嗯,朕明日就去,內閣的人不動,守衛換成禁軍,朕的班房曹化淳跟著,配幾個小房給曹化淳使用。”
這就有點內閣——小內閣——皇帝的意思了,不過小內閣在這種情況下完全不具備以往司禮監那般‘內相’的權勢。
畢自嚴倒也不在意,司禮監已經沒落太久,他都快忘記了,抬著手道:“是。”
畢自嚴又抬頭看了眼朱栩,道:“皇上,關于內閣與六部的改革,臣有些想法。”
“說。”朱栩看著他,又端起茶杯。
畢自嚴雖然有腹稿,到了現在卻又仔細推敲起來。
明朝的內閣制度其實很復雜,是皇帝的私人秘書演變而來,是廢除丞相后形成的。但他們在朱栩改革以前,一直都是‘秘書’般的存在,雖然掌握了不少大權,可不算正式的編制,在政務上也不暢通,需要走一圈皇宮,皇帝下命令給六部才能執行。
也就是說,過去的內閣是不能直接指揮六部以及其他機構的,始終都是皇帝的‘秘書’,‘幕僚’性質,不是正式的朝廷機構,權力始終都在皇帝手里。
不過經過朱栩的改革,內閣已經成為景正朝的正式機構了,但因為之前六部把持大權,內閣還是有名無實,沒有多少實權,這也是現在急需改革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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