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晉王,璐王,英國公,呂國公,定國公六個人,神色凝重,心里急轉。
大明的宗室,勛貴公卿兩百多年下來,人數已達數十萬,雖然經歷過朝廷的‘收繳’以及歷次‘清理’,可單這個人數就相當龐大,支出的錢糧就更多,在朝廷的比重也是相當的大——的驚人!
若說皇帝有所擔憂,想要作些改變也是應當,只是‘降爵’影響太大,數十萬人非得造反不可。
不過眼前的皇帝可不是萬歷或者天啟,聽得進外廷大臣們的話,他要是一意孤行,他們這些根本擋不住。
魯王等人遲疑半晌,又對視一次,最后還是看向朱栩,諫言道“皇上,茲事體大,臣認為當慎重,三思而行。”
朱栩面色微沉的看著六個人,道“這就是你們想了半天的結果?你們的事就全讓朕給你們操心,你們自己就不管了?什么時候你們跟外廷那些大人們一樣,學會爭功于己,諉事于上了?”
魯王等人聽的分明,皇帝生氣了,都微微躬身。
一直沒有說話的張之極忽然抬起手,道:“啟稟皇上,臣認為,宗室,勛貴當自食其力,減輕朝廷壓力。”
張之極原執掌京西大營,現駐守密云,支援土木堡的滿桂又拱衛京城,前不久剛剛奉旨入京。
朱栩面帶鼓勵的看向他,道:“繼續說。”
張之極也在急中生智,見朱栩問,抬著手道“皇上南下,收復大片領土,缺人鎮守,臣認為,宗室,勛貴最適合不過。”
明朝圈養宗室,勛貴公卿,本質上就是警惕他們,怕他們威脅朱家皇權。
張之極的這個提議讓朱栩都雙眼一亮,要是將這些宗室,勛貴公卿都發配到海外,既不用擔心他們坐大,也能成為殖民的先鋒,未嘗不是件一舉雙得的好事情。
朱栩贊許的點點頭,道“雖然細節還需要推敲,不過有想法就是好事情。”
張之極面色不動,內心頗為興奮,道:“謝皇上。”
“還有嗎?”朱栩目光看向其他人。辦法他有,可他說出來與這些人說出來的性質不一樣。
魯王有些會意過來,稍作沉吟,有些試探著道:“皇上,現在大明各地都在開墾荒地,宗室能否參與進去,擁有一定的田畝?”
“可以。”朱栩非常果斷的道,都要降爵了,還怕你們有點地?
晉王對這個倒是不排斥,他曾經有數萬頃的良田,還有不少好鋪子,看著朱栩的表情,目光微動的道:“皇上,臣認為可以成立皇家商行,由宗人府負責,宗室亦可參與,所得利潤給予宗室為歲祿,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可以。”朱栩依然很直接的道,這個也算是對祖制的一個變通之法。
英國公張維賢眉頭皺了皺,抬頭看了眼朱栩,他已經察覺到了,皇帝分明在誘導他們。
他自從交出了兵權,在政局之外,冷眼旁觀,對朱栩的一些心思是洞若觀火,這顯然是皇帝在給他們挖坑,雖然他不知道這坑里是什么,但準沒好事!
定國公徐允禎剛剛襲爵沒多久,還比較嫩,聽著前面兩人的話,頗有些要表現欲望的道“皇上,那勛貴公卿是否可從事其他事宜?”
朱栩對這位沒什么印象,微笑著道“士農工商,還得慢慢來,不能一下子放開,可以研議。”真要是這樣,就是徹底的打破‘祖制’了。
張維賢神色平靜,沒有參與討論,他心里很不安。
但朱栩怎么能放過他,這位雖然沒了兵權,影響力卻一點不小。朱栩看著他,慢慢的問道:“英國公,你怎么看?”
張維賢神色微動,抬起手,道:“臣認為此事須內閣,六部詳議,且不能操之過急,當緩緩行施之。”
老狐貍!
朱栩腹誹,張維賢這話等于沒說,心里想了想,直接道:“那就這樣吧,剛才商議的,宗人府仔細再商議一番,整理出詳細的條陳來給朕。關于‘降爵’之事,英國公你來做,一定要認真研議,廣泛的征集親王,勛貴公卿的意見,盡快上奏給朕,朕會讓內閣再商討…”
說了這么多,朱栩就是想要降爵,并且對宗室進行松綁,幾十萬人養在宅子里太浪費了,不管是去開墾荒地還是出海貿易,都是選擇。
“臣遵旨!”魯王等人倒是頗為興奮,不管怎么說,皇帝對宗室是寬容了一些,日子不會繼續難熬下去。
張維賢抬著頭,深深的看了眼朱栩,千躲萬躲還是沒躲過去。
朱栩看著六個人的背影,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
先放放風,給這些宗室勛貴公卿一個適應的時間,幾十萬宗室不能繼續圈養下去。雖然降爵影響會比較大,但松綁應該足以彌補。
這件事基本上就定了,差的就是明文細節——也沒人能反抗!
朱栩目光看著空空的外面,輕聲自語道“東林,宗室,勛貴公卿都算解決了,下面就差軍政改革了…”
畢自嚴看的不假,朱栩確實是在清掃一些障礙,給士林一個說得過去的臺階下。趕在明年的大議之前,梳理這些‘堵塞’的關系。
這些事情基本上算是解決了,下面就是軍事體制,政治體制的改革與完善。
曹化淳在一旁看著,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朱栩的心思,等了一會兒,上前道“皇上,盧總兵明天就能到京,曹總兵估計還要兩天。”
朱栩默默點頭,靜了好一陣子,道:“嗯,外面盯緊了。”
這個時候最是容易出亂子,他要控制住局勢,完成他的既定改革計劃。
“是。”曹化淳道。
朱栩說完這一句就手里拿過桌上的奏本,繼續他的工作。
內閣,畢自嚴與傅昌宗對坐,正在商討明年的財政情況。
傅昌宗手里是一個小本子,道“雖然明年會進行裁軍,但一時半會支出不會減少,預計白銀在兩千萬以上,移民支出是七百萬以上,工部的支持估計還要在四百萬以上,其他五部在三百萬以上,除此之外的支出比較零碎,下官都列了單子,林林總總也有六百多萬,糧谷的支出也要近兩千萬石…這么大概算下來,加上今年的虧空,明年缺額白銀在一千萬以上,糧食五百萬石以上…”
這些畢自嚴心里都有數,聽著傅昌宗說出來還是不停的皺眉。
天啟年間朝廷的稅銀是兩百萬兩上下,糧食在一千三百萬左右。由于皇帝將惠通商行等移交給內閣,使得朝廷稅銀增加到三千萬左右,稅糧也有一千八百萬,看似增加了很多,可支出更為龐大,且一時半會不能立即節流,未來兩年的虧空甚至比天啟一年的賦稅都多!
未來稅賦還會減少,虧空卻未必能填補,也就是說,除非動用十大糧倉,否則這個漏洞根本填不上,只會一年比一年的大,要是遇到些突發事情,甚至沒有多余的能力去抵擋!
節流迫在眉睫!
內閣收權迫在眉睫!
推動‘新政’迫在眉睫!
畢自嚴心里計較著,看著傅昌宗以一種堅定的語氣道:“‘新政’最關鍵的一環就是‘田畝策’,本官打算將戶部管理的田畝,戶丁等都司獨立出來,成立一個衙門,你怎么看?”
這一項是戶部最重要的職責,一旦被拿走,戶部就算空了一半,僅剩下對錢糧的管理了,并且這個管理是書文上的,實際保管還不在戶部。
傅昌宗看著畢自嚴,神色平靜,目光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