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文詔等著濃煙消散的時候,在一片瓦礫倒塌,濃煙彌漫中,一個高大的白人,一邊捂著口鼻咳嗽著,一面舉著白旗緩緩走了出來。
接著,他身后還有一個菲律賓土著,小心翼翼的左顧右看。
劉文闐一怔,道:“大人,這佛朗機人是要投降?”
曹文詔倒是不意外,這些西夷鬼最怕死,到了這個程度,除了死就只有投降一條路。
“看看他們說什么。”曹文詔向后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
劉文闐會意,命人將人帶過來,護佑在曹文詔身側。
阿達瓦被明軍‘護衛’,臉上盡力平靜,可看著那些對準他的,黑洞洞的槍口,臉角還是忍不住的緊繃,腳步也慢下來,遠遠的向曹文詔方向走去。
那菲律賓土著兩眼無神,愣愣的跟著,仿佛對于周圍一切都很陌生,不時的左顧右看。
一陣子之后,阿達瓦來到曹文詔等人身前,行禮道:“菲律賓總督助手安卡亞的仆人阿達瓦見過尊敬的大明將軍閣下。”
自然,這些都是菲律賓土著翻譯的,這就是個翻譯。
劉文闐一聽就皺眉,長刀如電,直接架在阿達瓦脖子上,冷聲道:“居然只是個仆人,那就殺了你,叫你主子出來!”
阿達瓦一陣怪叫,翻譯更慌張,連忙道:“大人,總督已經跑了,現在是安卡亞小姐做主,他是安卡亞小姐最信任的人…”
劉文闐一聽,轉頭看向曹文詔,他只是來個下馬威罷了。
曹文詔微微點頭,擺足威儀的道:“好,你說吧。”
阿達瓦已經將明朝的實力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忐忑不安,不過還是認為安卡亞的決定是明智的,否則他們絕對活不過今天。
阿達瓦重新向曹文詔行禮,道“尊敬的將軍閣下,我們愿意與明國議和,賠償明國的軍費與損失,還有為之前的魯莽道歉,并賠償死難者,還請明國罷兵…”
曹文詔神色肅然,沉聲道“呂宋乃我大明藩國,是我大明領土,被你們惡意侵占,現在我大軍降臨,收回故土乃是理所當然,何來罷兵之說?”
阿達瓦自然知道明朝是不會撤兵,不過是談判的技巧而已,他看著曹文詔,道:“尊敬的將軍閣下,我們在這里已久,我們愿意付出相當的代價,租借這里,不知您能否同意?”
曹文詔來之前就得到了朱栩的囑咐,是要將整個南海納入大明統治的,自然毫無談判的必要,斷然道:“沒有任何談判的余地,你們要么投降,要么被剿滅,沒有第三條路!”
這依然是談判技巧,最后才是阿達瓦來爭取的目的,前面兩個都是為了這個做鋪墊,他神色艱難,行禮道:“尊敬的將軍閣下,我們愿意向貴國歸還呂宋,但是我們希望獲得居留權,貿易權,還有司法權…”
曹文詔冷哼一聲,道:“你們沒有任何權利,你們是俘虜,或者是尸體!”
阿達瓦眉頭一皺,這是他期待的,一個比較好的結果,他本也預料到明國會拒絕,神色越發艱難的道:“尊敬的將軍閣下,我們是帶著誠意而來,在呂宋我們也經營了幾十年,并且在海外我們有更多的屬地,相信明國也有需要的商品,我們愿意為您效勞…”
曹文詔站起來,沉色道:“你們只有無條件投降一條路,否者本將即刻下令強攻!”
阿達瓦眉頭皺起,這次是真的皺了。
明國的態度堅決的有些過分,讓他失去了任何談判的基礎。他手里并沒有任何籌碼,現在明軍大兵壓境,除了投降,就只有死。
不過,阿達瓦還是掙扎著道“尊敬將軍閣下,我們能付出的代價絕對會讓將軍心動,將軍不妨考慮一下。”
荷蘭的東印度公司類似于國中之國,權力極大,西班牙不太一樣,可在萬里之外,還是很多可以‘從權’的。
曹文詔看著他,語氣厲色道“本將警告最后一次,如果不投降,即刻發兵!”
阿達瓦臉色微變,終于是看到明朝的決心了,眼神閃爍一陣,道:“將軍請再等我一陣子,我要與安卡亞小姐商量再做答復。”
曹文詔沉著臉,道:“這是你們最后的機會!”能省事自然更好。
阿達瓦又看了眼明朝嚴整的軍容,厚重的大炮,嶄新的長槍,轉身又緩慢的邁入還是沒有消散的濃煙中。
曹文詔側身向劉文闐,低聲道“你帶人將這里圍起來,不準一個跑掉!”
“是!”劉文闐會意,應聲就急匆匆點兵。
阿達瓦在濃煙中又回到了地下室,向安卡亞說了剛才與曹文詔交鋒的情況。
安卡亞倒是沒有意外,坐在那默然一陣,道:“明國現在占據優勢,他們強硬也屬于正常。”
阿達瓦站在她身旁,道:“我們現在除了投降,沒有其他辦法,可要是投降,就再也沒有談判的余地了。”
密室里只有安卡亞與阿達瓦兩人,她看著阿達瓦,一陣子之后道:“我手里有一座金銀礦,并沒有告訴阿庫尼亞。”
阿達瓦雙眼一睜,卻沒有說話。
現在世界上的硬通貨是銀,當然也有金,但還是銀本位制,所以銀就是錢,就是一切!因此,歐洲殖民者每到一地,第一件事往往探查礦產,然后組織奴隸挖礦。
安卡亞手里掌握著一座外人不知道的金銀礦,那絕對是一個有力的談判籌碼!
“走吧。”
安卡亞攏了攏頭發,準備向外面走去。
阿達瓦道:“我去傳令他們放棄抵抗,讓明人入城。”現在外面還有一些西班牙人,菲律賓人藏在一些地方負隅頑抗。
安卡亞沒有說話,她這一趟,本就是投降的,先繳械后繳械并沒有區別。
安卡亞出來后,見到曹文詔的第一句話就是“安卡亞,請明國的將軍入城。”
曹文詔看著安卡亞,一揮手,命火槍兵,箭炮兵進城,接管這座已經變成瓦礫的西班牙王城。
安卡亞并沒有急著與曹文詔談判,很是順從的被人帶離,看管。
有阿達瓦宣達的‘投降令’,沒剩下多少的白人帶著一些菲律賓土著,慢慢的走出來,被明軍收編,看管在一旁。
這座城基本上變成了瓦礫,曹文詔也沒辦法進去,只是站在外面看著,琢磨著怎么重建,到這個時候,他才心里一動,想起喻安性還在最后的船上殿后,沒有下來。
喻安性是朱栩欽命的呂宋總督,短時間內,將身兼總督,巡撫兩職。
“去請喻大人下船吧,基本沒有威脅了。”曹文詔道,馬尼拉灣根本沒有幾艘船,威脅不了他們艦隊。
“是!”他身邊的親衛應聲。
曹文詔并不擅長這種‘災后重建’,喻安性之前是福,建總督,這點事情應該難不住他。
“大人,有商民頭領來求見。”有一個士兵來報。
曹文詔轉頭看了眼,在士兵看護下的不遠處,一個中年人,正翹首以盼的望著他。
這些本該是喻安性的事情,現在曹文詔也不能不管,道:“讓他過來吧。”
“草民丁有一,見過曹將軍,恭賀將軍大勝,顯我國威!”
丁有一來到近前,禮數十足的道。他是一個中年人,有儒雅之色,盡管極力想要表現的不卑不亢,可臉上還是激動不已。
曹文詔笑著道:“免禮。”
“謝大人!”丁有一聲音還是有些發顫,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曹文詔抬頭挺胸,盡顯征海大將軍風范,看著丁有一沉聲道:“皇上得知佛朗機人屠殺我朝商民,大為震怒,命本將率軍征討,今日踏破馬尼拉王城,必然將佛朗機人一網打盡,你等且勿憂!”
丁有一也是之前的西班牙屠刀下的幸存者,聞言雙眼通紅,猛的向北而跪磕頭道:“皇上圣明!海外之民,叩謝天恩,吾皇萬歲!”
曹文詔看著他,心里暗自感慨:‘你也是幸運,要是換了別的皇帝,你等也就只有等死一條路了…’
丁有一跪在地上好一會兒才起身,抬著手向曹文詔,頗為誠懇的道:“將軍遠來,不知道有什么小人可以幫忙的?在呂宋我朝商民有數萬之多,將軍有需要,盡管直言。”
自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們幫忙,不過眼下,曹文詔道:“你也看到了,王城已經被本將推平了,我需要一個臨時衙門,處理事務。”
丁有一大喜,連忙道:“將軍勿憂,在王城的東面我們有一處莊園,用來種植香蕉和煙草,恰好可以給將軍使用!”
曹文詔點頭,道:“呂宋乃是我大明藩屬,現在遭佛朗機人滅國,皇上仁慈,準允在呂宋設立宣慰司,設巡撫衙門,總督衙門管理,各地府縣也會相繼建立,呂宋人普遍愚昧,不夠開化,你等在這里多年,熟悉此地,要擔當起教化之責…”
丁有一一怔,好一會兒才隱約聽懂曹文詔的意思,還是忐忑的道:“將軍,你是說,我等要在呂宋為官嗎?”
丁有一真的很忐忑,他們常年在海外謀身,之所以被稱為‘遺民’,并不是亡國之人,而是被遺棄的人,大明上下,不管是朝廷,地方官員,甚至是普通百姓,哪怕他們的父母妻兒都對他們極其看不起,認為他們拋家舍業,背棄祖宗,是不孝之人。所以曹文詔的突然肯定,讓丁有一很是震驚。
曹文詔道:“嗯,臨行之前,皇上詔喻整個大明,‘民無貴賤,不分內外’。你等雖在海外,亦是我大明子民,不得區別相看。”
丁有一直直的看著曹文詔,雙眼通紅,滿心的委屈與激動在翻涌,突然又噗通一聲跪向北方,京城方向,大聲呼喊道:“草民丁有一,叩謝皇恩,此生此世,忠于大明,忠于皇上,有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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