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不過問’的這種態度自然與喻安性起了沖突,雖然總督府在‘危機時刻’聽調于巡撫衙門,可在平時,位階上,他與鄒維璉是平級的。因此態度十分強硬,最后連鄒維璉都沒辦法,不了了之。
喻安性的態度導致了后面有人彈劾他,鄒維璉當著他的面與朱栩談及了海貿的事,直接的給喻安性上了眼藥。
喻安性心里飛轉,摸不清朱栩的想法,可還是暗自咬牙,眉頭陡然一松,沉聲向朱栩道“皇上,不管到哪里都是我大明子民,不能任由他人隨意屠殺。邊不寧,國不靜,海不平,國不安!臣認為必須嚴厲清剿,正我大明國威,宣揚于海外,確保再無他人敢欺侮我大明,欺侮我大明百姓!”
朱栩瞇了瞇眼,看著喻安性的神色不動。
這喻安性的態度是迥異于很多人,哪怕是曹文詔,他更多的是想要建功立業,‘國家尊嚴’的心思很淡,哪怕有他的多年熏陶,也依舊淡薄,沒有強烈的國家,民族意識。
可這喻安性的話隱隱有了一絲雛形,說的頗為鏗鏘有力。
朱栩頗為好奇,笑著道:“你是根據軍院那些教材來回答朕的嗎?”
喻安性當即道:“臣不敢!這是臣的真實想法,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臣認為海軍應當有所作為!這天下,不該有王法之外之地!”
朱栩向后,倚靠在椅子上,目光玩味的打量著這個福.建總督,心里暗道,倒是個人才,看來得重新安排了。
好一陣子,朱栩笑道:“嗯,朕知道了,你去吧,明天朕會給你出氣。”
喻安性微怔,不明所以的道“臣告退。”
朱栩倚在那里,右手摩挲著下巴,嘴角始終掛著笑容。
鄒維璉雖然有些迂腐,可福.建交給他是沒什么問題的,喻安性倒是個人才,是可以安排大用。
過了好一陣子,朱栩雙手搭在小腹上,道“傳旨給兵部,調集三萬兵馬,要那種訓練過至少兩年,槍炮嫻熟的,立刻召集,盡快發來福.建。”
曹化淳從陰影里走出,道“遵旨。”
“再傳旨給兵部,調甘.肅副馬來福.建,另有任用。”朱栩頓了一會兒,又道。
“遵旨。”曹化淳道。
朱栩半躺在那,心里思忖一陣,沒有什么紕漏了變起身,上樓。
他沒有睡覺,攤開紙張,給布木布泰寫信。
‘金銀’的架構,商業法,商業區的劃分,優惠區別,再到特別大理寺,也就是法院,然后是仲裁所,海關,甚至還提及了海上衛隊,海域安全區,商船通行規則等等問題。
有些可能比較出格,但商人將來會是海上一股特殊的勢力,透過布木布泰的嘴,也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或者,還需要他們來籌劃。
朱栩這一寫就收不住筆,寫了好幾頁,認真檢查一番,這才塞回信封,準備明天發出去。
“好了,睡覺!”
朱栩拍了拍手,起身松動著肩膀,準備睡覺,明天之后就不輕松了。
剛要睡覺,曹化淳在門外敲門,道:“皇上,京中來信,是永寧公主。”
朱栩一愣,走過去打開門,接過來道:“行了,沒事了,都睡吧。”
“是。”曹化淳道。
朱栩脫掉衣服,躺在床上,撕開小丫頭的信。
“哎,小丫頭終于長大了,知道給叔叔寫信了…”
朱栩頗為感慨,當年為了保住她,他可是費盡心思,皇嫂也算吃足了苦頭,眼看小丫頭就十歲,算個小大人了。
打開信,朱栩仰面看著,入眼就是頗為工整,秀氣的小字,密密麻麻,排列有序。
“字倒是不錯…”朱栩笑了聲,小丫頭性子如小野馬,字倒是有規有矩,比他的要好。
朱栩仔細的看著,小丫頭首先就是告狀,說她娘張太后是如何虐待她,欺負她,甚至都準備給她婆家,要打發她出宮云云。這個占了一半以上的篇幅,后面有說他書房里的書都不好看了,那些注解越來越像老學究,沒有以前的有趣。
朱栩挑了挑眉,他過去看書都喜好按照自己的想法注解,甚至還會寫出讀后感來,這個時候往往頗為‘放飛’,寫的有些收不住,寫了很多‘出格’的,在小丫頭枯燥的皇宮生活來看,是比較新鮮,有趣的。
小丫頭絮絮叨叨,最后話鋒一轉,說她最近躲在魚藻宮,替她照顧李解語,并且照看未來的小侄子,要他付銀子。
雖然寫的有些凌亂,小丫頭還是寫了不少李解語的境況,倒是比李解語自己寫的多。
這也讓朱栩放心不少,放下信,深吸一口氣,總算可以安心睡覺了。
他這邊慢慢睡著了,可有太多的人因為他的到來而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唐王朱聿鍵,海軍總兵熊文燦,兩人正風塵仆仆,冒著凄冷寒風的趕往福.州府,兩人雖然早知道皇帝會來,可真來了,還是不由得心里惴惴。
皇帝是什么性格,兩人都有一些了解,他發起怒來,整個海軍都承擔不起,別說他們。
熊文燦看著朱聿鍵,猶豫著道“王爺,您覺得,皇上是否會對下官的作為不滿?”
朱聿鍵面色如常,經過這么久的風吹日曬,他少了在王府里的嬌氣,更顯成熟,他盤著腿,道:“熊大人不必擔憂,皇上只是來視察,不放心紅毛人,大人盡心盡力,皇上不會見責。”
熊文燦臉上僵硬的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他的能力他清楚,不管是管理海軍,還是其他事項,他都顯得捉襟見肘,哪怕再努力,也總感覺力不從心。
朱聿鍵雖說只是負責作戰室,不負責統兵,調兵,領軍,但他的身份擺在這里,加上背后有皇帝的意志,熊文燦對朱聿鍵也是事事讓三分,禮敬有加。
實則上,朱聿鍵心里也忐忑,對于海軍,他還在摸索階段,現在只能根據《海軍訓練以及發展手冊》進行運作,然后添加他的理解想法,可以說海軍現在是千頭萬緒,表面上看井井有條,內部則是亂七八糟,心底的具體模樣還不是很清晰。
第二天一大早,巡撫衙門前就聚集滿了福.建的大小官員,全都是一身的朝服,神態各異的等候。
一排排士兵肅立,已經戒嚴了一條街,頗有些嚴陣以待的意味。
朱栩一身的常服,背著一只手,漫步而來。
看著這些人,這排場,朱栩暗自搖頭,卻不在意。
他身后跟著一樣常服的曹化淳,曹變蛟,帶的禁衛也并不多,嚴整的跟在他兩側。
“臣等參見皇上!”
朱聿鍵領頭,熊文燦,鄒維璉,喻安性等一群人齊齊抬手躬身,長聲道。
朱栩打量了眾人一眼,笑著擺手道:“平身!”
“謝皇上!”一群人直起身,放下手。
朱栩目光四處看了看,轉身進了巡撫衙門大門,聲音從身后傳出去道:“人都散了吧,進來說話。”
這是總督府的兵馬,喻安性連忙遣退,跟著一群人進了巡撫衙門。
巡撫衙門大堂都重新布置過,里面的桌椅都擺放整齊,顯然為了迎接他,做了不少準備。不過都很普通,沒有什么奢華。
朱栩觀察一會兒,便在中央上座,為他準備的椅子上坐下,同時看著走進來的一群人道:“都坐下吧,朕有些事情與你們聊聊,也想聽聽你們的想法,在京城聽不到,朕特地跑過來,想聽一些真話,說一些真言。”
眾人小心翼翼的謝恩,坐下。這里可不比南直隸,皇帝要是打板子,誰都輕不了。
就在一群人提心吊膽的時候,朱栩直接就道:“朕到福.建已經六七天了,該看的,想看的,都看的差不多,說實話…差強人意。”
‘差強人意’四個字狠狠敲打在眾人的心頭,這個詞不是中性詞,是一個貶義詞,從什么人嘴里說出來效果都不同,尤其是朱栩這個皇帝,說出來儼然就是嚴厲的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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