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有些事情必須要早點做了。”
朱栩一合扇子,笑著說道。
明朝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矛盾都發展到了極點,加上資本主義萌芽的出現,對封建君權的質疑聲將會越來越大。
雖然重修了大明律,在律法上確定了皇權的合理合法,不過想要徹底的理順思想,獲得足夠的認同,不是單靠一部大明律就行了的。
‘在書院,科舉中增加一個‘商業論’是不是太早了點?’
朱栩一邊走,一邊思索。
大明現在的商業環境很不好,最主要的就是‘小冰川’在影響各個方面,若是大環境好一點,商業發展推動起來應該比較輕松,商業發展起來后加上對外交流,或許有些事情就會迎刃而解。
“終究是處在最艱難的時刻啊…”
朱栩忍不住的仰天輕嘆一聲,歷史上的明末真的是太艱難了,繞是他現在,做起事情來也是處處束手束腳,被現實所壓迫,難以施展。
曹化淳與曹變蛟默默的跟在朱栩身后,他們對于朱栩的話無從理解,只能安靜的聽著。
好一會兒,朱栩微微搖頭,他想與時間賽跑,空間卻不允許。
他放開這些,沒有驚動任何人,在書院里慢慢的走著。
這里的生員并不是后世大學生,抱著書,低著頭,廢寢忘食。他們熱衷于集體辯論,發表自身的看法,并不‘羞答答’,對一切仿佛都無所謂。
朱栩在書院里踱著步子,觀察著四周的一切,這里的環境不太像書院,更像一個風景優美的庭院,樓臺亭閣,錯落有致,假山小湖,風景獨好。
不時還能看到一群學生在那里爭論,爭論的題目還都很大。
‘景正新政的弊端。’
‘我朝政局的架構優缺。’
‘士紳納稅與優待士人。’
朱栩偶爾會停住腳步,靜靜的聽一會兒,而后笑著邁步向前。
學生都不大,十一二歲,不管是論點還是論據都有些‘幼稚’,說不到關鍵點上,但對他們的年紀來說,也算是難能可貴。
朱栩漫步在這里走著,不自覺的感覺這里很大,都比后世的大學還大了,估計起碼有五千畝!
“真是大啊…”朱栩感慨,要知道,這可是在揚.州的新城區,不是偏遠郊區,這江.都書院真不一般。
朱栩逛了一圈,來到了一排教學院,紅磚綠瓦的一排排二層小樓,四處都是郎朗的讀書聲。
一群人悄然走近,朱栩在一個相對安靜的教室窗前停下,目光向打開的窗戶里看去,不由得一怔。
只見教室里有三十多個人,全都是席地而坐,一個中年人坐盤坐在前面,學生們圍坐在四周,聽著他的講授。
中年人面色從容,春風和煦的笑著道“太祖皇帝起于布衣,驅逐韃靼,再建中華,我中.國從太祖,成祖至今已兩百年多年,國土逐漸喪失,朝廷從進攻的心態轉變為防守,一道長城,東南的緬.甸,安南都曾不斷入侵,至當今皇帝登基,奮起肅理軍政,平定北方之患,方有數年之太平。今天的考題:現今災連綿不絕,民亂此起彼伏,朝廷的革新磕磕絆絆,國庫日漸空乏,我大明…何去何從?”
這個問題一出,朱栩頓時就神色微動,目露沉色。
中年人前面的都十一二歲的少年人,聞言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旋即就非常熱鬧的開口。
“從秦至今,最長享國不過四百年,我大明情勢嚴峻,須認真應對…”
“朝堂諸公早有預感,‘中興大明’已經多年,我認為朝廷之所以能消滅建奴,是多年的積累之功…”
“我大明何處去,自然是要‘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這豈是容易,連古之圣賢都無能無力…”
“這只是一種美好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實現…”
一群學生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起來,轉眼間就非常激烈,有些停不下來的趨勢。
中年人盤坐在那,微笑著不動,只是靜靜的聽著。
窗外的朱栩聽的更認真,眼神里微微閃爍,不由得低聲自語“‘天下大同’…”
人之所以迷茫,是因為看不清前路,不知道終點,或者說,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現在明朝書院林立,思想流派叢叢,就是因為明朝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程度,需要前進的方向以及一個目標。
‘天下大同’或許忽悠不了所有人,可是定一個或者幾個階段的目標,還是很容易的…
朱栩轉身,笑著道:“這一趟還真是來著了,走,回去吧,朕要好好琢磨琢磨。”
曹化淳與曹變蛟都是一頭霧水,只得跟著朱栩轉身離開。
朱栩等人剛剛轉身,一直微笑著的中年人,轉頭看著朱栩一群人的背影,眉頭微皺。
“這個人的背影怎么有點眼熟…”
朱栩今天算是收獲頗豐,回去之后就將自己關在屋子里。
提筆就寫下了幾個大字:大明發展終極目標以及現階段規劃。
剛要繼續寫,朱栩就皺眉,如果寫一般的文章,他自信立意,遣詞造句都還過得去,要是這樣一篇文章,給天下人看的,心里難免就有些怯意。
“得找個槍手…”
朱栩自語,然后開始列提綱,從無到有,詳詳細細,來來回回,每一個細節都要仔細斟酌,權衡,絲毫偏差都不能有。
這一忙起來,朱栩就全部沉入進去,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覺。
突然間,一個棍子敲打窗戶的聲音將朱栩驚醒。
他抬起頭,眼前一暈,一陣心悸,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皇上,我們可以進來嗎?”曹變蛟敲著門,低聲道。
朱栩深深吸了口氣,定著神道:“嗯,進來吧。”
曹變蛟推門而入,四處觀察一番,然后走到窗戶,推開看去。
只見一伙幾十人正在火并,手里拿著刀棍,正在不顧一切的拼砍。這不同于早上見到,純粹只是找麻煩泄憤,這一次,是真的在拼殺,絲毫沒有留手。
鮮血橫灑,殘肢斷臂到處都是。
朱栩揉著太陽穴,看了眼外面,天色已經半黑,暗吐一口氣,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曹變蛟關上窗戶,走回來道“皇上,內閣發布了新的鹽政,揚.州的鹽商已經失去理智,在大街上火并。”
朱栩眉頭一動,自語道:“朕記得,畢師與舅舅曾經聯名上過一道奏本,是要梳理鹽政,將鹽商控制在九家,結束紛亂的局面…”
這樣的好處在于好控制,易監管,不需要朝廷投入太多,同時慢慢的直接納入內閣的直屬機構,正規化。
這樣帶來的直接后果就是將大部分鹽商都踢出局,尤其是一些老牌鹽商,依靠鹽,漕運發家的很多人,都將失去這塊肥肉。
“嚴重嗎?曹卜善怎么做的?”朱栩轉頭看著剛才的成果,神色不動的道。
曹變蛟面上有些肅色,道:“聽說曹卜善已經調動府兵,正在四處彈壓,不過不止是揚.州,聽說蘇.州,應天府一帶也是如此,鹽商斗的越來越激烈,甚至還波及到了惠通商行…”
惠通商行以及所屬的商業集團是朱栩的命根子,一聽他就道:“怎么波及了?”
曹變蛟也知道這里面的關系,稍稍猶豫道“有些地方是劫掠,有的是抵制,有的是不再合作,且揚.州府有了不好的傳言…”
朱栩瞇了瞇眼,笑出聲道:“這是拿朕當出氣口啊…呵,說來也是,他們不拿朕又拿誰,誰讓朕好欺負…”
曹變蛟聽得出,皇帝生氣了,立在那面無表情等著旨意。
朱栩拿起筆,繼續完善著他的這本注定是巨著的綱要,依舊是笑著說道:“其實這件事并不難,那就是各省的鹽商成立商會,內部均分市場,對外競爭…只是,朕的這些官老爺,會有幾個有能力想到這一點,又能處理得好這件事,而不是推給朝廷?”
曹變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朱栩的背影,依照皇帝的性格,后面肯定有旨意。
“先不管,準備完善,吃完咱們去小秦淮上看看。”朱栩寫著道。
曹變蛟有些意外,應聲道:“是。”
朱栩心里有數,幾人簡單吃過晚飯,便收拾一番,前往小秦淮河。
所謂的小秦淮,自然是比擬應天府,也就是金陵的秦淮河而來,是揚.州最為繁華的一段地方。
小秦淮河,從東門出到東水關,不過四里,兩旁的歌樓舞榭,茶肆酒樓,畫舫教場,櫛比鱗次,數之不盡。所謂的名士名妓最是喜歡流連之地,在揚.州盛極,是為繁華勝地!
朱栩沒有去坐船,而是來到了一座橋頭之上。
這座橋叫做在四望亭,可以看到這亭子的四面,是一處比較特殊的地方。
東面叫做彩衣街,專門賣的是女子首飾,布料,胭脂水粉,來往都是女子,裊裊而行,步步沉香,一眼看不到盡頭。
朱栩漫步走著,一面欣賞著秀麗風光,一面也體察著揚.州的風土人情。
“春暉園,小東園,翠園,珍園,吳園,梳妝樓…”
朱栩一個個看去,每一個都奢侈精致,美輪美奐,令他分外的新奇。
今天補更,會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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