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朝廷的‘九條規定’一出,天下一片沸騰。
尤其是人文斐翠的江/浙,更是喧嘩如沸,處處都是議論聲,甚至是破口大罵。
西湖,蘇堤。
張溥,張采,楊廷樞,還有名妓王微等等齊聚在一起,每一個人仿佛都一樣,神色憤怒,語氣極其激烈。
所謂的應社,就是應試士子,而復社,就是失利要再來一次的意思。
這幫落第士子外加風流名妓,一直都是秦淮河,江/浙一帶的標配。
王微一身男裝儒衫,模樣俏麗,絲毫不怯場,聲音清脆,語氣昂揚的道“朝廷這分明是打壓天下士人,昏政至極,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出的主意!”
張溥也目光鋒銳,灌了一口酒,肅然道:“朝廷將都察院合并入督政院,據說是靖王出的,東林諸公奮力反對而不得,我等士子,連豬狗都不如!”
楊廷樞看了眼眾人,見他們都有些頹然,頓時皺眉道:“莫非,你們要解散復社?”
張采酒杯猛然的摔在酒桌上,大聲道:“休想!今日不能結社,明日是不是連書院都要不能辦?我等士子交結,相互砥礪,一心為國,何來這無妄的打壓?大明兩百年,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事!”
王微一聽,頗為贊賞的看著張采道:“不錯,我等理當盡心國事,朝廷這‘九條’處處都是奔著士子而來,若是長此以往,天下士子還有誰愿意用心國事?科舉也會成為一個雞肋!理當抗爭到底!”
張溥見眾人都士氣高昂,毫無氣餒之態,挺胸大笑道:“好!那咱們就明告天下,復社不散!鼓舞天下士子,也聯絡京城的東林前輩,請他們代為向朝廷陳情!”
楊廷樞大喜,道“好,張兄大才,我們等著看!”
張采目光如電,閃爍著精芒,道“不止是張兄,在座的都要寫,要寫的熱烈,要寫的驚天動地,要讓整個大明都知道!”
王微看著眾人,嬌俏的臉上也頗為意動,站起來,越顯得的俏生生,語氣卻堅硬如鐵的道:“諸位兄臺高義,小妹雖無力幫扶,可也有不少好友,愿走動一番,為大家助威!”
張溥,張采等人都很欣賞王微,除了她才氣過人,交友廣泛,也自然有男女之間那點心思。不過王微有才也有節,縱然身陷勾欄,也勉強的潔身自好。
眾人聽著王微的話,都笑著抬手,謝‘王公子’。
復社這邊幾個才子爭先恐后,一道道文章出世,飛在‘朋友圈’傳播,這種傳播快的驚人,不過半日,江/浙一帶已然傳遍,更是將朝廷的‘九條’打上了‘佞臣’出的‘昏政’,逐條狠批,將之‘罵’成的體無完膚,一無是處,狠狠踐踏。
復社在江南,動作一出,京師的東林黨自也配合起來,不過短短兩日,整個大明都在批評‘九條’,將它看重了洪水猛獸,是禍國殃民的‘昏政’,強烈要求廢除。
不止落地的士子,京師的在野東林黨人,一些已經沉寂很久的高官也都紛紛聲,一篇篇文章出世,越的壯大了復社與東林黨的反對聲勢。
有萬歷時候的吏部尚書,這位尚書年六十七,剛剛納了小妾,小妾剛滿十四歲。
有泰昌年間曇花一現的御史,整日徜徉在山水之間,與名妓合唱,和好友醉酒。
還有天啟年間被罷免的工部侍郎,一個月前剛剛納了第十九房妾室,又剛看上了街頭一賣藝的小姑娘。
緊隨其后,一些在朝的官吏也接二連三的出聲,北方的少,大部分都是浙/江以南,他們反對聲極其激烈,將朱栩灌上了‘年小心昏’,給信王掛上了‘昏聵’,靖王直接就是‘佞臣’。
這場風波過以往,驚動了整個大明,朝野上下都為之矚目,不安。
甚至于這‘九條’引起的風暴,將閹黨的惡名都給蓋了下去。
京師,陳良訓府上。
黃尊素,周起元等人都在,神色頗為振奮。
黃尊素道“柳尚書的文章,果然非同凡響,這一次,怕是江北半個文壇都要被驚動。”
周起元喝著酒,道“柳尚書的還是小,何老先生的文章才是驚天地泣鬼神,足以青史留名了!”
陳良訓是有名的‘筆桿子’,一支筆不知道彈劾倒了多少二品三品大員。他性格剛毅,向來不服任何人。
他聽著兩人的話,一臉剛硬的道“這些還不夠,我打算寫一道公開的奏本,彈劾靖王!”
現在誰人不知道,靖王是新得寵的權貴,這沖著靖王與沖著皇帝有什么區別?
整個大明,誰還敢將景陽宮的那位當做任性胡鬧的‘頑童’!
不過黃尊素,周起元臉上卻都是一臉興奮,絲毫沒有懼色。
黃尊素道:“陳兄既然要動筆,我們也不能閑著,我去彈劾周應秋,那‘九條’吏部也是幫兇!”
周起元也大聲道“我來彈劾傅昌宗,他是戶部尚書,他的惡行也不少!”
“好!”
三人都是大喜,就在陳良訓府上,揮毫潑墨,措辭極其激烈,直指靖王,周應秋,傅昌宗的三道奏本就新鮮出爐了。
葉向高,韓癀,楊漣,左光斗等人也都找到了新的戰場。他們都是翰林出身,一身文學才華自是不用質疑,辭藻華麗,言辭懇切,他們倒是有分寸,沒有將‘九條’全都否定,認可了反貪污反浪費,至于結黨,結社都含糊其辭,實際上反對,甚至是狎妓,宿娼也都進行了辯護。
到了最激烈的時候,甚至被配遣戍的星,高攀龍等人的文章也出現在了京師,引起了巨大反響!
這將朝廷,將朱栩推到了極其尷尬的位置,仿佛整個朝廷都是昏庸無能,禍國殃民,要被踏上一百只腳,永世不得翻身!
為此,朱栩不得不召開了久違的廷議。
金鑾殿上,百官具在,前面站著信王,靖王,后面是六部尚書,九卿等等,督政院的一干人也被允許上朝。
這場廷議被擴大了。
御桌前,朱栩站在臺階上,望著下面的文武百官,神色冷峻,目光厲然。
下面的百官也都知道,皇帝怕是被激怒了,誰都沒有妄自開口,包括楊漣等人。
朱栩背著手,冷冷的掃過一圈,沉聲道“禮部尚書何在!”
張我續頭上冒汗,佝僂著身體站出來,抬手道:“臣在。”
朱栩眼皮跳了跳,從身后抓過一把奏本,猛的就扔了下去,同時破口大罵道:“你還在?朕還以為你死了!滿京城,滿大明生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這個禮部尚書是干什么吃的!”
張我續八十多了,渾身一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喊道“臣知罪!”
朱栩瞪著眼,臉色鐵青,口水四濺“知罪?除了這個你還會說什么?那‘九條規定’是朕隨口說的嗎?是哪個奸佞蠱惑君上的嗎?那是六部共議,督政院近百人通過的!”
“你給朕看看,念念都是什么,什么昏君,什么佞臣,什么國將不國?朕做了什么,就要做那亡國之君了嗎!”
張我續跪在瑟瑟抖,頭上冷汗直冒,心里恐懼無比,大氣都不敢喘。
楊漣是被擴大了才能上朝的,眼見朱栩憤怒至極,他心里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站出來。
他正猶豫著,陳良訓大步而出,抬手沉聲道:“皇上,天下士子無不一心為國,朝廷所出的‘九條’確實打壓士子…”
“混賬!”
朱栩不等他說完,厲聲喝道:“朝廷何時打壓天下士子了?不狎妓,不宿娼就不能一心為國了?不結社不結黨就不能一心為國了?自顧君子朋而不黨,是朕讀書少,還是你們讀昏頭了?”
陳良訓不是沒有與皇帝在朝堂上爭辯過,只是眼前的小皇帝,怎么看都有些蠻不講理的意思,他毫不畏懼,繼續不卑不亢的道“皇上,結社非結黨,結黨也非謀私…”
朱栩不給他說完,一揮手,冷聲道“來人,拉出去,革除一切功名,押入天牢論罪!”
葉向高一見,連忙站出來,道:“皇上,陳大人縱然言辭激烈,可也是出于公心,望皇上看在他…”
“夠了!”
朱栩目光如劍,背著手喝道:“還有誰要給他求情,都站出來,朕看看刑部的大牢夠不夠,不夠的話,朕出內帑,擴建!”
明朝大臣,哪里有被皇帝威脅的,頂撞皇帝后坐牢,廷杖,那都是晉升的資本,那是士林偌大的名聲。
黃尊素出列,道:“臣為陳大人求情,陳大人剛正不阿…”
“算你一個!”朱栩道。
朱栩的話,好似激怒了東林黨,隨即周宗建也出列,不等他開口,朱栩就道:“你一個!”
魏大中,周朝瑞,毛士龍,丁元薦,劉懋,甚至到了楊漣,韓癀等人都一個接著一個站了出來。
東林黨這次上朝的,幾乎都出列!
除了一個阮大鋮!
朱栩冷眼掃過,還有一些人與東林黨走的比較近,目光逼視過去,可這些人都縮著頭,完全沒有要講‘義氣’的模樣。
既然人數差不多了,朱栩一揮手,道:“全部壓出去,命三司會審,論罪,朝廷永不敘用!”
門外一隊隊禁軍應聲沖進來,直奔站出列的這些人。
第二更,吃口飯去寫第三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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