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再等下去,溫度一旦升高,整個模具將會報廢!”見沈鴻猶豫,唐智生開口了,“我去盯著!”
“我去!”
“還是讓我去吧。”
沈鴻(身shēn)邊的幾人,都踴躍地說道。
鄭宇成納悶,“你們要干什么?溫度升高,直接澆鑄就行啊!”
“你看那模具,還能看清楚位置嗎?”江銘問鄭宇成。
鄭宇成看去,模具周圍的空氣,已經變得扭曲起來,在遠處,根本就看不清楚具體(情qíng)況。
“之前不是已經演練過?這樣下去,要死人的!”鄭宇成真的是急了,“現在周圍至少幾百度的高溫,上千度的鋼水傾倒在模具里面,大量散(熱rè)…”
鄭宇成再不懂技術,眼前的(情qíng)況,也要繼續。
沈鴻無法下達明令。
這種(情qíng)況下,誰都承受不了。
唐智生等人,同樣也無法下達命令,所以他們才要求自己去。
自己出問題,哪怕死亡,也比親自下達命令讓別的人去送死要強很多。
“這是我們基礎不行需要付出的代價,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沈部長的眼角早就濕潤,在這樣的高溫環境中,沒有人去分辨這是淚水還是汗珠。“國榮同志,你是大壓機總工程師,你來調度!”
“不,領導,我去!”顯然,都知道沈鴻要干什么。
“領導,我們的八萬噸大壓機還需要您主持工作!”鄭宇成也急了。
為了一次不確定是否可以成功的澆鑄,犧牲一個工業部長,誰能承受得了?
“第二組,進!”
“一號爐,起吊,二號爐,準備!”
正在幾人爭論的時候,謝凱的聲音響了起來。
把人抬到了車間門口,他就回來了,清楚地聽到了眾人的爭論。
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后,謝凱的內心,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震撼。
同樣,也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平靜。
如果技術能力強,資金充足,這樣的(情qíng)況下,完全可以設計自動監控系統,自動澆鑄系統,根本就不需要人冒著生命危險去干這事(情qíng)。
他搶了是沈鴻手中的對講機,用帶著哭腔的聲音下達了命令。
命令下達,原本在兩邊等待的第二組穿著防火服的技術人員抬手示意,已經準備妥當。
吊鉤已經垂下的一號爐上的行車上吊鉤在謝凱的指揮下,開始均勻地下垂,吊起爐內通紅無比的鋼水,緩慢上升。
“二號爐起吊!”
“三號爐起吊!”
謝凱的內心越來越平靜,“后勤保障組,待命!”
隨著一個個鋼包被吊起來,整個車間溫度陡然上升,(熱rè)浪更是一股接一股,距離模具那邊還有幾十米的指揮組都已經快要耐不住了。
上千度融化的鋼水散發的高溫,讓整個車間成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行車吊著通紅的鋼包,平穩而又緩慢地移動著。
一直到了模具上空第一個澆鑄位上。
二號行車到位。
兩名穿著防火服的技術人員用手勢告訴謝凱鋼包跟澆筑點相對的位置,謝凱再通過對講機指揮著在二十多米高的空中無法看到模具位置的行車((操cāo)cāo)作員。
從行車((操cāo)cāo)作員的位置向著中間看去,整個空間都是一片扭曲。
兩名觀察位置的技術人員一前一后倒下,不等命令,守在旁邊的后勤保障組的人員就沖了上去,抬著人就往外面撤離。
同樣,沒有命令,等在后面的第三組觀察組沖了上去。
“領導,還是你來吧!”謝凱有些無力,把手中對講機遞給了沈鴻,隨后整個人就癱了下去…
鄭宇成等人急了,一把抱住謝凱,就往外面沖去…
“澆鑄開始!”沈鴻這時候,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了,觀察組的成員已經匯報,模具溫度最高點已經超過950°c,再繼續,就會報廢。
就連那些融化的鋼水,不澆鑄,基本上也得報廢了…
兩臺已經到了位置的行車吊著的80噸鋼包,已經緩緩下降,幾乎是同時,一左一右的各自在模具的一頭,向著模具中傾斜燒得通紅無比的鋼水。
“嘩!”
模具周圍,升騰起一股股的白霧。
第三觀察組倒下…
通紅的鋼水,接觸到模具的時候,就沿著模具的形狀,在底部向著另外一邊而去…
澆鑄完成,兩臺行車向著前面繼續前進,等待著的另外兩臺行車移動過來,在這兩臺行車傾倒鋼水的同時,已經完成澆鑄的行車,已經又吊起了兩個鋼包。
隨后,三號四號行車向后面退去,已經再吊著鋼包的二號行車已經開始澆鑄…
如此反復,7個鋼包,一共435噸鋼水在短短五分鐘的時間,全部澆鑄完成。
“快,上行車,把他們給弄下來…”沈鴻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全部撤離。”
模具上空的空氣,已經完全扭曲。
只能看到一個長方形的紅色物體在那里不斷散(熱rè),讓上空的空氣扭曲得厲害…
“哥,你終于醒了,你都嚇死我了…”謝凱剛睜開眼睛,就聽到孫娟帶著哭腔的聲音,“你本來就不是覺悟高的人,非得去發揚什么風格!”
孫娟一邊說,一邊快速輕輕地用拳頭捶在謝凱(胸胸)膛。
“醫生,醫生,謝凱醒了…”莫齊清脆的聲音,有些嘶啞。
“你們怎么來了?”謝凱嗓子發干,渾(身shēn)無力,連動一下,都覺得困難無比。
“我們剛到熊貓基地,還沒看到熊貓,就接到通知,說你受傷了,動力廠那邊的車,直接從都江堰把我們送到這邊來了…”孫娟急忙解釋,“你可擔憂死我…跟莫齊了。”
“沒事兒,你哥我這不是覺悟了,準備發揚風格了嘛。”謝凱吃力地說道。
這時候,門口涌進來一幫人。
就連沈鴻,也都讓人舉著吊瓶進來了。
“成功了嗎?”謝凱艱難地問道。
以前他無法理解,那些放棄一切,吃苦受累死死地耗在國防科技領域的國防科工作者為的是什么。
因為,只有他們努力了,才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qíng)況。
“目前(情qíng)況良好,比之前預估的好了很多,但是還不能判斷是否完全成功,需要最后粗加工后進行探傷檢測…”沈鴻渾(身shēn)無力,再人的支撐下才能勉強站立。
“有人…”謝凱有些問不出來。
他怕有人犧牲。
沈鴻無法下命令,就因為無法承受這個后果。
“沒有人犧牲,都是脫水,中暑,現在都在這醫院里面。”沈鴻部長無力說話,鄭宇成急忙解釋著。
“干什么?干什么?這里是病房,那誰,老沈,為什么跑出來了?之前給你強調多少次醫院紀律了?還有你們幾個,把醫院規章制度不當一回事兒吧?都出去!”
還沒等鄭宇成幾人問謝凱的(情qíng)況,一道清脆嚴厲的聲音就從后面響起。
平時不可一世的眾位大佬,如同老鼠見了貓,臉上怪異無比。
“老沈,趕緊回你病(床床)上躺著,你需要多休息!”
“老鄭是吧,別給我嬉皮笑臉的,否者你就別想再進來,趕緊出去,我要給病人檢查…”
“你們兩,怎么看的?不是吩咐了,不能讓人打擾他?”
在謝凱的注視下,一名小個子的圓臉女護士推著小車車進了病房。
“那啥,今天太陽不錯,我去曬曬太陽補補鈣…”鄭宇成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跟江銘約好下棋呢…”
就連沈鴻,也啥話沒說,給謝凱做了個鬼臉,溜了。
謝凱有些驚奇,眼前這小護士沒有啥特別的啊,怎么就讓一幫子老頭怕了呢!
好像跟自己年齡差不多。
又是量血壓又是測量心跳啥的,謝凱問小護士,人家也是(愛ài)理不理的,最后丟下一句話,“沒事兒,你比沈老頭(情qíng)況好多了,輸兩天水就可以出院了。”
“那啥,護士同志,不讓醫生給看看?”謝凱有些無語。
這年頭,護士都如此牛么?
醫生都干啥去了?
好歹自己也是病人不是。
“你這又不是什么疑難雜癥,就是中暑跟脫水,醫生很忙的,好好休息吧。”說完就轉(身shēn)離去,對著旁邊如同做錯了事(情qíng)的兩女數落,“要是再讓他們進來,你們就別想呆在里面了。”
“啥(情qíng)況這是?”謝凱震驚地問著兩人。
“這小護士是二重子弟,向來嚴厲,如果他們院長讓他抓住把柄了,都落不了好…”孫娟解釋著,“哥,她漂亮吧?她的個人(情qíng)況我都打聽好了…”
“…”謝凱只能裝著沒聽到。
“他是二重廠長的閨女。”莫齊的眼睛有些紅腫,饒是笑著,卻給人一種憐憫的感覺。
謝凱看看孫娟,再看看莫齊,不由無語向蒼天。
渾(身shēn)無力,脫水嚴重的謝凱,再次睡了過去,再醒過來的時候,病(床床)前的鄭宇成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謝凱,那眼神,讓謝凱有些發毛。
“老鄭,我可對男人不感興趣…”
鄭宇成沒有理會謝凱,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老子從來沒有發現,你小子也能有發揚風格的一天。謝凱同志,我想采訪你一下,當時是怎么想的?向來惜命如金,貪財無比的你,是什么促使你不顧一切沖進去救人,又是什么促使你不顧自己名聲,下達了讓人送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