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劉裕說到這里,心跳越來越快,血液也在加速流轉,沉聲道:“已知的平民百姓的造反,最早就是陳勝吳廣,他們的口號不就是王候將相寧有種乎嗎?如果我從規矩上就讓天下人知道,這王候將相本無種,人人皆可取王候,那他們還會跟著陳勝吳廣這樣的人造反作亂嗎?我要的天下,既不會有暴君,也不會有反賊!若有,天下共擊之!”
劉敬宣的胸口那發達的肌肉在劇烈地起伏著,可以看得出,這些話對他的巨大沖擊力,甚至可以說,這種無君無臣的說法,已經顛覆了他的整個認知,他喃喃地自語道:“無暴君,也無反賊,這,這是無君也無臣啊,這樣的世界,真的會有嗎?”
劉裕厲聲道:“當然會有,上古的時候,就是天生萬物,并無君長,部落之中,人人平等,首領都是推選上去的能人,而這個能人,也是年老之后需要退位讓閑,絕不會讓自己的子孫,徇私靠著血緣關系來繼承,甚至,在上古的時候,人們只知其母,不知其父,部落是女人負責生育子女,養大子女,所有的部落男子,都可能是他的父親,即使是母親,也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誰。在這種情況下,哪有什么子孫繼承的道理,每個部落的族人,都是這個部落的孩子,都有可能繼承這個部落,當上領袖。”
劉敬宣咬了咬牙:“可是,可是隨著強大的男性首領的地位穩固,慢慢地就會作為首領,占據更多的女子,有更多的交配機會,而部落中的女人,也會知道自己的孩子生父是誰,后來就會變得血緣明確,然后就從部落變成了小家,有了婚姻這些,這樣父子關系明確了,男子靠了天生的力量占有生產和戰斗的優勢,就能取代女性變成部落的首領,繼而讓部落慢慢地成為無數個小家的集合,讓原本平等的族人,變成自己的子民,這種從母系部落,到父系部落的轉變,不就是血緣傳承的來源嗎,就算現在在草原上,也不乏這樣的轉變呢。”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我承認從母系到父系的傳承,是這種家天下的起源,從上古的三皇五帝開始,一直到大禹,他的兒子夏后啟,是第一個以血緣方式取代了以前的禪讓方式,從而讓家天下從此成為規矩的人,即使是夏啟活著的時候就遭遇了報應,他的兒子也起兵作亂想要搶他的位置,但這套父死子繼的規矩,卻是一直流傳了下來,這符合人性的自私一面,總是指望子孫能繼承自己,更準確地說,是為了繼承祭祀,在上古時代,文化落后,連識字的人也沒有幾個,祭司甚至是比部落首領更高級的存在,出于私心,明確了父母關系后,手握權力的父母,會讓自己的子女來接任祭司一職,而掌握了祭祀,就掌握了傳承,慢慢地,就會過渡到父親的部落首領的權力,也落到了兒子的手中。”
“但這種做法是不對的,原來的禪讓制度,起碼是能確保,權力能交到足夠優秀,足夠強大的人手中,他能被禪讓接權,要么是能力超過別人,要么是在人脈,關系上超過別人,不會因為他是首領的兒子,就天生比別人強。這套血緣繼承,最大的問題就在于無法確保繼承人足夠優秀,基本上是不可能超過他父親的水平的,因為他的父親要坐到那個位置,是要經歷千難萬險,經歷了足夠多的歷練,才能有強大的能力,才能服眾,就象你阿壽,你的這身打仗的本事,是從小你爹把你往死里練,然后身經百戰,打了無數次的戰斗后存活下來,這才有的經驗,而你的孩子,是沒有這個過程的。”
劉敬宣用力地點著頭,說道:“你說得太對了,我也是北伐回老家后,我爹作主讓我娶了個世家小姐,才生下這小兔崽子,結果我家那婆娘把他當寶貝一樣,五歲了都舍不得讓他去學武,還說什么我們老劉家世代軍漢,結果當了大將軍又如何,我爹照樣給人害死,還不如讓孩子好好學點詩書,識文斷字,以后當個士族來得安全呢。”
“唉,也怪我當時胡涂,信了這女人的話,現在看來,真的是婦人之見,不可信,不可聞啊。女人天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累,除非也是將門虎女,可是我娶的是個世家小姐,都怪我爹一心要往世家里爬,才讓我找了個世家婆娘,現在我兒子都給這女人坑了,這輩子打不了仗,做不得將軍,就是你說的這樣,老子英雄兒慫蛋,沒我這武藝和本事啊。”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女人嘛,正常,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哪舍得就這樣冒生命危險呢?但話雖如此,從小養尊處憂的大少爺們,能力肯定比起父輩,沒了那些鍛煉的經歷,是要大大退化的,不要說習武了,就算學文,也是如此,那些第一代,第二代為了奪權,為了平天下而費盡心血,撐起一個國家的大丞相,大世家們,他們是很有本事的,甚至他們很多人是從普通士人開始,靠著當人幕僚,甚至是當小吏而起步,慢慢地才掌國之大權,就象胖子這樣,這小子你別看他胖,小時候成天苦讀,一刻都放不下書的,這才有了滿肚子的才華,他的幾個兒子,同樣也不可能象他這樣從小吃苦了。”
劉敬宣沉聲道:“寄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其實人都一樣,沒有誰是什么龍生的,天定的,大家都是肉體凡胎,不吃苦,不上進,那必然子孫后代就不成器,不配再擁有權力,所以,應該回復古代的禪讓制度,在生前就交出權力,選有本事有能力的人上,而不是要靠著什么天子龍孫的屁話,讓血緣傳承,讓這種一家一姓坐天下,成為定制,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