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柵欄之前,所有的軍士與百姓們都默默地站著,在他們這邊看來,外面五步左右的距離,那一直抱著小虎尸體的阿慶嫂,這會兒已經如同雕像一般,再也沒有那些抽泣與號哭之聲傳來,仿佛就是在短短的一剎那間,她的心,連同她的人,整個也死在了那里,而小虎身上,那弩矢打穿身體后,流下的紫黑色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股股腥臭難聞的味道,正是死亡的氣息。
胡隆世看了一眼桃花,她木愣愣地就站在柵欄那個破口處,一動不動地看著阿慶嫂,胡隆世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桃花大嫂,人死不能復生,現在悲傷難過也是沒用的,請你趕快去把阿慶嫂叫回來,帶上小虎的尸體,我們要先撤回來,再把這個缺口堵上,賊人們要進攻了,不能影響戰斗。”
桃花站在那邊,一動不動,似乎小虎的死,也抽走了她的靈魂,直到胡隆世再說了一遍,她沒有回頭,徑直走向了前方的阿慶嫂那里,只是,隨著她的步步向前,一些紫黑色的血滴,也從她的指間落下,灑在她的身后,這讓胡隆世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馬上警惕性地手按住了刀柄,看向了周圍的軍士。
桃花就這樣走到了阿慶嫂的身后,一言不發,只是伸出了手,放在阿慶嫂的肩頭,這會兒的功夫,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只剛才還算得上膚白柔軟的手,這會兒卻已經長出了寸余長,黑色的,如猬刺一樣的毛,而那指甲,更是足有兩寸多長,形如刀刃一樣,這已經不再是人的手,而顯然,就是一只魔爪!
阿慶嫂也從地上緩緩地站起了身,與桃花一起,轉了過來,一陣風吹過,她們頭上的發髻,已經全部散亂,一頭亂發披了下來,可是那兩張本來還算得上是清秀美麗的臉,也已經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這兩張臉上,眼睛里已經一片烏黑,膚色也變得跟手的顏色一樣,焦黑而腐爛,口鼻之中,流著紫黑色的,惡心的膿液,兩只尖厲的獠牙,長出嘴唇之外,隨著嘴唇的開合,可以看到,本來算得上編貝一樣的玉齒,這會兒全都變成這種野獸一樣的尖牙,這讓胡隆世和身邊所有的將士們,全身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所有人異口同生地喊了出來:“長生人怪物!”
箭塔之上,竺靈秀的吼聲響起:“快撤,快向第二道防線撤!”
他的聲音在開始的時候,是從箭塔之上響起的,可到了最后的幾個字時,已經是在塔下了,胡隆世定睛回頭一看,只見竺靈秀已經從箭塔之上一躍而下,頭也不回地向著后方的營地跑去。
胡隆世一下子也明白了過來,原來這才是妖賊真正的殺招,他們不知用了什么樣的妖法邪術,讓這些百姓們全都提前服下了長生大力丸之類的藥物,這會兒,全在后軍的營柵之內,開始變異了,甚至都省掉了這些長生人怪物們沖鋒時的距離,可謂禍起腹心,變生肘腋,在這里想要反抗,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只有盡量地向著后方的第二道防線轉移,才有一線生機!….
想到這里,胡隆世二話不說,就向著后面跑去,一邊逃,一邊飛快地扔下自己的頭盔,解起自己的胸甲,他很清楚,這些平時可以用來救命的防具,在長生人怪物的尖牙利爪面前,如同紙糊的一樣,起不了作用,但卻會成為自己逃命時的負擔,只要逃得了這一劫,到了后面的第二道防線處,仍然會有防具和軍械可用的,但前提是,自己要能活著到這里。
身后傳來了可怕的慘叫之聲,胡隆世的心在滴血,因為他聽到有一個軍士在驚恐地大叫:“小虎,你,你怎么……”
而這會兒的營柵之內,也已經亂成了一團,就在短短的時間之前,大家還拼命救回來的這些百姓,婦人,甚至是小兒們,全都變成了可怕的長生人怪物,盯著身邊的活人,就是瘋狂的撕咬與殺戮,那種長生人怪物身上特有的腐爛氣味,連同著可怕的黑色汁液,在四處飛濺著,而晉軍將士們的慘叫之聲,不絕于耳,肢體撕裂時,血肉橫飛時的那種腥臭味道,也頓時盈滿了胡隆世的鼻子。
不時的有熟悉的部下的慘叫聲在他的身邊,或者是后方十步左右的地方響起:“小胡哥,救我,救我!”
“怪物,老子跟你拼了,吼吼吼,啊啊!”
他有無數次地想要回頭,想要跟這些注定死亡的部下們,一起戰上最后一場,但是理智一次次地戰勝了他心中的沖動,白白送死容易,逃跑后回頭戰斗都是困難,妖賊們利用了人性的弱點,把這些早就準備好的長生人怪物送進了營地之中,那對其最好的反擊,一定是守住這里,守住后軍的防線。
當胡隆世跑過之前埋葬那些尸體的臨時墳墓前時,后方的吼叫聲與喊殺之聲,似乎沒有那么緊急了,他終于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只見有三百多名丟盔棄甲的戰士們,還跟在他的身后,五十到一百步之外,則已經是成了一片人間地獄,沒有跑掉的戰士們,正在和兩百多名已經變成厲鬼模樣的長生人怪物們,作著最后絕望的搏斗。
不管他們的兵器是不是能刺進這些怪物的身體,或者是斬斷他們的臂膀,只要腦袋還在,這些可怕的怪物,都會撲到這些戰士們的身手,用尖厲的牙齒,還有可怕的魔爪,撕裂戰士們的護甲,刺入他們的身體,咬斷他們的喉結,然后,發出一陣可怕的,如同野獸般的嘶鳴之聲,這種噬骨食肉的聲音,就象是群狼猛虎在撕咬著活人一樣,讓最英勇的戰士,也能失掉所有的勇氣,只恨不得能離這鬼地方,離這些怪物,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