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田子咧開了嘴,準備大笑,突然想到了什么,睜大了眼睛:“要是砸了缺口,那用索梯的兄弟們怎么辦?城墻塌了也不用爬了吧,那榮祖他……”
檀韶的眼中冷芒一閃:“這個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只需要等我號令行事即可,田子,記好了,城墻一毀,就看我號令,最快的速度殺進去,不要給敵軍任何重組的機會,只要能打開突破口,你,就是此戰的頭功!”
沈田子還是眨了眨眼睛,想說什么,檀韶擺了擺手:“好了,田子,你四弟林子過來了,他還帶了一千吳地輕兵過來,你去和他協調好攻擊的事,剛才大帥那里傳了令過來,那鐵門也是可以攻陷的,想辦法先讓其燒得火熱,再迅速地用冰塊冷卻,讓其陰陽交攻,就可以使之碎裂,不過,一定要當心,城門洞內可能有黑色妖水,就算打開,也不要輕易冒進。”
沈田子撓了撓頭:“破門而不入,難道是當擺設嗎?那我們攻城還有何意義?”
檀韶笑了起來:“城門那里一向是敵軍防守嚴密,大帥在南門那里破了門也沒攻下城,我們的目的仍然是以破墻為主,城門那里,盡量吸引敵軍主力,明白了嗎?”
沈田子點了點頭:“好的,就按你說的辦,我去見見我家老四,也許他還有什么大帥的口令傳來。”
檀韶正色道:“記住,就算大帥要怪你臨時拉走張綱的錯,你可以認,但千萬不能回去,就說現在受了我的命令在攻城,暫不能奉命。留住林子的精銳,那是你沈家的核心老兵,關鍵時候,我想一定會發揮奇效的。”
沈田子自信地說道:“阿韶哥,你放心,我有三千越甲在此,無所不破!”
他說著,大塊頭上,肌肉連著甲葉一陣搖晃,就迅速地向著山下奔去。
檀韶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形,遠處的一陣陣鼓角之聲響起,打著“高”“封”這些旗號,衣甲規制與北府軍的制樣完全不同的北海軍,已經列開了陣,投石車的轟擊頻率,抖然加快了幾倍,飛石遮天蔽日,一片片地飛向了已經千瘡百孔的城頭。
而晉軍陣中,歡呼之聲震天動地,就連開始出陣時看起來有些戰意闌珊,不是興致很高的北海軍士們,也漸漸開始變得興奮起來,很多人扛著云梯,持著木盾,卻是在用另一只空出的手在振臂高呼,為著本方的投石車的每一次發射,為了對方城頭第一次被擊中時,有箭樓或者是機關之類的東西被砸爛,掉落而歡迎不已。
檀韶的身邊,慢慢地走來一個參軍打扮的文士,此人膚色白凈,眉目清透,一把剛剛蓄起的微髯,隨風飄飄,透出一股精明強干,可不正是劉穆之的得力副手,謝家的后起之秀謝晦嗎?
謝晦看著已經奔到山下,跟沈林子在交談的沈田子,微微一笑:“看來大帥不是要沈林子來問罪的,應該是讓他帶兵來增援。大帥畢竟是大帥哪,就算再不高興手下自行其事,也不會在戰場上就問責,影響大戰的。”
檀韶的嘴角勾了勾:“謝參軍,我說,你的打法真的可以嗎?我軍攻城的時候,讓這些北海軍在爬城時,我們就用增強投石車攻擊,這樣不分敵我地進行、殺傷,有違我們北府軍一向的原則哪。”
謝晦平靜地說道:“慈不將兵,義不行賈,再說,那些也不是北府軍啊,不過是些臨時來歸附的青州軍士,很多在幾個月前還是燕軍,你什么時候倒是憐惜起這些曾經敵人的性命了?”
檀韶咬了咬牙:“可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都是同袍戰友了,人家在進攻的時候我們卻發石攻擊,這是說不過去的,再說了,你說城中的高氏,封氏都與我們有暗中聯系,愿意獻城投降,這就在攻城時把他們的鄉人們打光了,他們還會遵守約定嗎?”
謝晦冷笑道:“他們說要開城投降可是三個月前的事了,要是能獻城,早就獻了,還會等到現在?城中漢人本身就沒幾個,鮮卑人又是沒了退路,這次我們強攻,就不要再指望城中有人開城這樣的好事了吧。”
檀韶搖了搖頭:“就算不用兵馬攻城,用加重投石車來砸,也是不用損失兵力啊,又不需要他們暴露什么城上的機關,咱們不是可以直接破城嗎?”
謝晦微微一笑:“不,我要的就是消耗掉這些北海軍,不這樣做,這南燕就算滅了,也難以安定。”
檀韶睜大了眼睛:“你是要故意借著攻城而殺傷這些北海兵?”
謝晦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厲的光芒:“檀將軍,這青州之地,叛服無常,我們之前多次北伐曾經有過幾次收復青州之地,就是二十多年前,,淝水之戰后,當時鎮守青州的前秦守將苻朗投降,我們謝家當年組建的北府軍,幾乎是兵不血刃地接受了青州這里本地大族的投降,其中,就有姓韓的,姓高的,姓封的,還有姓辟閭的,和今天這光景,如出一轍。”
檀韶嘆了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們只是表面投降,實際上保留了自己的私兵,田地,只等王師一退,就重新割據自立,所以這些人不可信,對不對?”
謝晦點了點頭:“上次這些地頭蛇們秘密借著韓范出城議和時,跑來談投降事宜時,要價也跟當年幾乎一樣,當時大帥為了顯示仁義,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他有他的考慮,但是我們作為屬下,不能不為主帥分憂,不把這些地頭蛇們借以割據自立的兵馬消耗掉,王師一退,齊魯必將再次自立!”
檀韶咬了咬牙:“只是這樣做,大帥必將震怒,事后怪罪下來,怎么辦?”
謝晦微微一笑:“投石車是張綱發射的,而張綱是沈田子帶來的,追究責任的話,你還怕沒人頂鍋嗎?檀將軍,你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