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笑了起來:“那郗超連一個兒子都沒有,你又怎么解釋呢?”
劉穆之臉上的肥肉跳了跳,眼睛漸漸地瞇成了一道縫:“這個,或許是因為他壞事干的太多,所以老天給他報應,讓他絕后吧。”
說到這里,劉裕和劉穆之相視而大笑,剛才一度因為激烈的爭論而變得有點火藥味的氣氛,也頓時緩和了下來。
笑畢,劉裕滿意地點頭道:“還是你胖子有本事,我原本也最擔心世家間的反彈和抵制,但以你這種推恩分地的手法,可以讓世家諸子之間開始搶奪爵位和家產,如此一來,矛盾就轉到了他們內部了。不過,士人爵位總歸還是會越來越多,這種推恩之法只能緩解一時,甚至一兩百年也沒問題,再要往后,恐怕還是得徹底地實行降士爵入民的這套才行。”
劉穆之點了點頭:“但如果這種推恩降爵分家產的事全面實行個幾十年,天天人人習以為常,為保爵位或者是給子孫多掙爵位以保留家產,那必然人人上進奮發,這種士人降到底層時無所事事全無斗志,成天混吃等死的現象也會根本上得到扭轉,就象秦人漢人一樣,有著這種以功名得富貴的社會普遍認知在,自然人人奮進,到那時候,再要把士爵降為民爵,也不會有這么大的阻力了,比如規定兩代或者三代都是最低等的士爵,無法立功晉升,則下一代開始降為民爵,這肯定也能給大家所接受。這種大變革要實行,手段不能一下子過于激進,引起全天下的反彈。”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我的想法有時候雖然理想化,但是失之過于剛直,這未必是好事,象這種根本性改變的大法,還是盡可能地減少抵觸才行。而且……”
說到這里,他勾了勾嘴角:“從上次我們江北移民的時候,有人就大肆地在江北傳播謠言,讓民眾人心惶惶來看,我們要是真的降士爵為民爵,那肯定也會有大量的謠言出現,別的不說,光是那個天道盟,就會跟世家高門勾結,用盡一切辦法與我們對抗。”
劉穆之正色道:“我所擔心的也正是這點,如果我們得罪了整個世家或者是士族,那即使是夫人和妙音,也不見得會支持我們了,就算是京八兄弟,也可能會和你離心離德,到了這步,你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啦。寄奴,歷代改革者往往結局都不會太好,我不希望你在大業成就前,就遭遇商鞅那樣的結果。”
劉裕拉起了劉穆之的手,緊緊地握著,眼中淚光閃閃:“胖子,有你這樣的兄弟,真好。只要我們真的能一心為了天下百姓,我想,總有一天,大家會真心支持我們的,但是現在,我們得把明面上的敵人消滅才是。那就是南燕,那就是廣固城里的黑袍。”
劉穆之微微一笑:“你知道誰才是當前首要之敵就好,現在爵位的事情不必操之過急,至少在士人之間,已經有了這種爵位代降的意識,甚至推恩分爵的事也不用急著實行,哪怕你這次戰后搞起民爵制度,讓士族們意識到立功的將士很快就會憑了軍功和他們平起平坐,也會對他們刺激的。”
“一個坐擁天下幾百年權力,世代相繼的集團,你想貿然地將之取代或者廢除,沒這么容易的,就算你能用強力來解決,也會引發內亂,元氣大傷,畢竟我們前面就討論過,現在治國理政需要文才,還離不開世家高門的合作,起碼你得等咱們的教育普及了,大量的百姓開始識字,有治理基層的能力,能整體上取代世家高門時,再談這個不遲。”
劉裕勾了勾嘴角:“你的建議,我會仔細考慮的,但是,我不想讓世家高門靠了爵位,再把新打下的青州,和剛剛鞏固下來的江北之地,象吳地那樣圈成他們的,如此一來我們仍然無法控制和使用這些地方的人力和物力,國家依然談不上強大。”
劉穆之平靜地說道:“這些是后話,以后再說。”說到這里,劉穆之看了一眼帳外的方向,只見帳門緊閉,但是從下面的細縫里透過來的,卻是已非日光,而是火燭之色,劉穆之嘆了口氣:“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了,明天一早大軍就要出發了,我還得安排出兵的具體事務。”
劉裕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咦,奇怪了,這回為什么只有你來,妙音去哪兒了?”
劉穆之微微一笑:“她可是皇后,我一個當臣子的如何能過問她的行蹤?”
劉裕的神色嚴肅:“好了,胖子,這件事我不想開玩笑。”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輕輕地嘆了口氣:“聽到前方的軍報后,她就親自去了前方,大概,因為在前方追擊的,除了阿壽,就是她部下的司馬國藩,妙音本是想讓這個禁軍將領,司馬氏宗室有立功的機會,結果他卻在城外屠殺鮮卑百姓,雖然有情可緣,但也是壞了你的大事,我想,她這樣急著去,就是為你處理善后之事的。”
說到這里,劉穆之勾了勾嘴角:“還有一個原因嘛,咳咳,我想我不說你也知道。”
劉裕知道劉穆之說的是慕容蘭的原因,他的心微微一沉:“妙音現在對阿蘭是怎么想的,是要救她,還是要害她?”
劉穆之微微一笑:“放心,寄奴,妙音比你想象的要聰明堅強得多,雖然跟慕容蘭恩恩怨怨這么多年,但她也知道,要是真的對慕容蘭下死手,那就會徹底地,永遠地失去你,這種事她是不會做的,如果慕容蘭真的有難,她會想辦法救她出來,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站在她的面前,不僅顯示出自己的寬容大度,也能證明自己才是最終的勝利者,以慕容蘭的心高氣傲,真要到了這步,恐怕自己也無顏再在你面前出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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