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農的眼中淚光閃閃,他的耳邊傳來各種呼聲:“陛下駕崩,大家快散伙回家吧,遲了走不成啦!”
“兄弟們,分錢回家啦,陛下死啦,咱們不用打仗了!”
慕容農緊緊地咬著嘴唇,嘆道:“想不到,我帶兵多年,一萬精兵,居然會給晚上幾句謠言就炸了營,我有何面目再見陛下,再見先帝!”
說到這里,他眼一閉,抽出腰刀,就要往脖子上架,一邊的兩個親衛連忙緊緊地抱住他,哭道:“大王,不能輕生啊,大燕,大燕不能沒有大王你啊!”
慕容農的雙眼通紅,正要開口,卻突然聽到前方的營門外響起一陣馬嘶聲,而慕容寶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中:“遼西王何在,速來接駕!”
慕容農一把推開了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腕,控制著他手中腰刀的一個親衛,順手抄起了一枝火把,照向了營外,只見百余步外的營外空地中,有十余騎駐立,為首一騎,正是穿著一身單衣,甚至一只腳上鞋子都不見,披頭散發的慕容寶,趙思帶著十余名太監跟在他的身后,作為一個皇帝,落魄至此,大概換了誰都難以置信的。
慕容農大喜過望,連忙叫道:“陛下,我在這里,馬上就來迎駕!”
他一邊說,一邊轉身就要下樓。這回身邊所有的親衛全都跪了下來,急道:“大王,不可輕出啊,現在營中混亂,而陛下只帶了幾個隨從落難來投,你去迎他,萬一叛軍殺到,可就會跟著他一起完蛋啊。”
慕容農厲聲道:“混蛋,你們胡說些什么!我在大燕的親王,做人要忠義為先,陛下有難,身為臣子,當然要去共患難才是,怎么可以只顧自己的安危,不盡忠義呢?你們跟隨我左右多年,這點道理都不明白?!”
一個親衛眼中淚光閃閃,正是副將張盛,說道:“大王,陛下無能暗弱,絕非值得扶持之主,他寵信奸人,讓有野心的慕容麟和慕容會掌握精兵,卻從不信任一直忠心耿耿的大王你,這才有了今天的情況,這次出征,誰都知道軍心思歸,人皆厭戰,沒碰到魏軍就會嘩變,大王你也苦諫過,可是他根本不聽,這才有了今天的動亂,而且不僅是御營,就連我們的部下將士,都成這樣了。這才是現在的軍心人心,已經沒有人愿意繼續追隨陛下了,您這時候應該關閉營門,約束部眾,我等皆愿意擁戴您。”
慕容農氣得一腳踢翻了張盛,吼道:“混蛋,你們一個個都想謀反不成?再要是胡言亂語,我現在就砍了你們,現在快去集合隊伍,告訴大家陛下安好,讓他們回到各自的營帳待命,中軍衛隊馬上打開營門,隨我出營接駕!”
他說著,頭也不回地直接跳下了哨樓,向著營外奔去,張盛搖了搖頭,對著周圍的幾個親衛嘆道:“遼西王徒有忠義,卻是不識時務,早晚會給慕容寶害死,我等不能一條路走到黑,要早作打算了。”
另一個親衛點了點頭:“是啊,我等也算盡過下屬的規勸之責了,走吧,就這樣散了,這場動亂如果平息,咱們再回去。”
很快,哨樓之上,就變得空空如也。
慕容農奔到了慕容寶的身前,沉聲道:“臣弟救駕來遲,還請皇兄見諒。”
慕容寶都快要哭出來了,跳下了馬,上前緊緊地拉著慕容農的手:“朕后悔哪,后悔不聽你的忠言,才有今天之局,怎么,你的大營之中也……”
慕容農咬了咬牙:“軍心如此,非臣弟所能挽回,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慕輿騰的兵馬了,臣弟已經派人前去召他們回來,只要前軍完整,那咱們就可以收拾兵馬,回頭平定叛亂。”
慕容寶的臉色一變:“什么,你這里也控制不住局勢了?我的天,要是連你的部下都不好使,那前軍……”
慕容農咬了咬牙:“長樂王現在和撫軍將軍都在前軍,我們的兵馬多數是從中原帶回來,好不容易逃出戰地,人心厭戰,可前軍是龍城兵馬,戰斗意志相對高昂一些,等他們來了,我們就可以……”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一陣馬蹄聲響起,似是有數百騎,正向著這里奔馳,慕容寶本能地想要回頭:“一定是賊人來了,我們先逃啊!”
慕容農卻是搖了搖頭,看向了來騎的方向:“陛下勿慮,來騎不是從乙連方向過來的,是從南邊而來,應該是前軍的兵馬,大約是聽到了后面的殺聲,看到火光,趕來救駕的呢。”
慕容寶長舒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擦著額頭的汗水:“朕這一晚上,唉,有些驚了,連這個都沒看出來,遼西王,還是你鎮定啊。”
正說話間,來騎已經奔到了近前,慕容農回頭翻身上馬,迎向來騎,沉聲道:“遼西王慕容農在此,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姓名!”
火光照耀下,幾張熟悉的臉展現在了慕容農的面前,他定睛一看,笑道:“怎么這么巧,撫軍將軍,長樂公,余將軍,你們全來了呀,你們這是來護駕的嗎?”他說到這里,突然收住了笑容,因為他發現,跟著慕容盛等人身后的將士們,個個盔歪甲裂,灰頭土臉,甚至有些人連鞋子都沒穿,赤著腳就踩在馬鐙之上,完全是一副逃亡時的模樣,根本不是可以馬上投入戰斗的救兵!
慕容盛哭喪著臉:“遼西王,大事不好,我們軍營夜間炸營,有賊人到處叫喊,說是陛下受襲遇難,讓大家都放仗逃命,將士們都信以為真,兩萬步騎,跑了個精光,我們無力阻止,只能帶著身邊的衛隊前來這里投奔你了,咦,你這里也好象……”
慕容寶的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從后面響起:“天亡我大燕啊,非戰之罪。想不到我五萬大軍,就這么一夜散盡,讓我還有何面目,見我慕容氏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