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烏衣巷,黑手黨秘壇。
寬敞的大廳里,幾十根牛油巨燭照得廳內一片亮堂,而一只巨大的黑色人手,懸于一副萬里江山輿圖之上,在那面圓桌之前,靜謐無聲,而在圓桌四方坐著的四個戴著面具的人,如同泥雕木塑,整個大殿內,只有這些巨燭燃燒時的聲音,就連一根針落地,都會聽得清清楚楚。
白虎看著坐在北方的玄武(謝安),沉聲道:“玄武大人,你還是不聽我等的勸阻,一意孤行地北伐了,這可不是什么好的先例,百年來,這天下大事,可是我們四方共議才能執行的。”
玄武微微一笑,指向了南邊的朱雀:“你和青龍反對北伐,可我和朱雀卻是同意,既然僵持不下,就只有取折衷方案,我不用你們兩家的力量,只憑自己的力量,還有朱雀答應提供的糧餉,單獨北伐,這并沒有壞了百年來的規矩吧。就象當年,你們都同意讓桓溫篡位,但若不是我和另一家極力反對,這時候坐天下的,也不再是司馬氏了。”
白虎冷笑道:“司馬氏坐天下,桓家坐天下,我們的利益都沒有什么變化。這事我到現在也不認為做的有什么錯的。但是這次,北伐只對你謝家有利,對其他所有的世家都沒有好處。朱雀,我想你沒這么傻,連這個也看不出來。”
朱雀淡然道:“我相信玄武大人不會只從謝家一家一姓的利益來考慮這個問題,北伐畢竟是大義所在,我們所有人的祖輩墳地都在北方,失了這些,我們在南方的好時光也不可能長久。要是連我們這些人都不愿意北伐了,那些普通百姓又怎么可能跟隨?”
青龍的雙目如炬,看著玄武:“玄武大人,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而是你在淝水后的舉動,無法讓我們相信你對大晉的忠誠,更不用說對我們的友誼了。這兩三年以來,功勞是你謝家和北府軍的,而好處卻沒有我們的一星半點,錢糧我們出了,人我們也沒少死,可是打下來的州郡,卻不分給我們尺寸之地,這本身就違背了當初的約定。”
玄武搖了搖頭:“我解釋過多次了,這些地不是我們謝家的,而是國家的,現在新收復的地方人情不穩,風俗也與江南之地迥異,我們不可能在那里長期大軍駐守,而要用當地人,就不能現在就把手伸過去,也就緩個幾年稅賦,一旦我們北伐成功,收復了河北關中,這些新占地區就是內地了,自然可以把這里的土人,人口拿來分封。”
青龍冷笑道:“分封?怎么分封?分封給誰?”
玄武微微一笑:“自然是分封給在北伐中作出了貢獻的,有功將士需要封賞,而出錢出人的世家高門,也能得到自己應有的那份。”
白虎哈哈一笑:“不如說都分給你謝家好了。有功將士都是你們北府軍,京口丘八,他們眼里只有謝家,沒有國家,玄武,你還敢說自己是一心為國?”
玄武慨然道:“正是因為一心為國,才要做到公平公正,將士們在前線冒著生命危險浴血奮戰,自然應該按戰功得到他們應有的。這些北府軍士的戰斗能力在前幾年得到了充分的證明,當初組建的時候,你們都不出錢出力,我們謝家一手將之建立,現在你們就說他們只認我謝家?這道理說得過去嗎?!”
青龍冷冷地說道:“我提醒玄武大人注意一件事,這百年來,是我們這些人的齊心協力,才讓我們渡過了一次次的危難,有了今天,你因為有了新的手下,就要放棄百年的老友,這不應該是你玄武大人做的事。”
玄武搖了搖頭:“以前我們可以偏安一隅,是因為實力不足,北方如果統一,強大,我們是無力北伐的,可現在不一樣,不客氣地說,自永嘉以來,近百年來最好的北伐時機就在眼前,現在鄴城的苻丕主動向我們求救,愿意獻上鄴城,這可是我們漢家軍隊第一次可以控制北方的核心城市,鄴城一下,河北可定,接下來就是關中,取得更大的地盤,最后好處仍然是我們大家的,這個道理,為何你們就是不明白?”
青龍陰森森地說道:“好處是我們大家的?這個大家是誰?只怕不是我們這幾家了吧,也許是你的新部下,也許是你在北方找的新朋友,比如姓崔的姓盧的姓楊的,到時候這一張圓桌,怕是要擁擠了一點。”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閃:“黑手黨已立百年,甚至在永嘉之亂前就已經建立,匡扶天下的宗旨,一直不會改變,我可以獨立北伐,但不可能改變這一切,仍然需要大家的支持,至于以后放不放新人進來,那得是我們一致同意才行,少一個都不可以,這點,玄武不敢或忘!”
白虎盯著玄武,沉聲道:“玄武大人,你總是能把自己放在義正辭言,大義凜然的立場上,讓我們連反駁都顯得那么地沒有底氣。不過,就是你說得再漂亮,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這次的北伐,你是扔開了我們大家,或許朱雀那里你會留一點,但是我跟青龍大人這邊,你是一點也不會留了,以后在北方的利益和好處,你是一點也不打算留給我們,對不對?”
玄武淡然道:“如果你們能出力,自然能得到應有的,未來的天下,需要的是公平,如果無功受祿,這個公平就談不上了。我們好不容易有北府軍這樣能戰,敢戰的軍隊,要是事后沒有與其功勞相稱的賞賜,又怎么能讓他們賣命呢?”
青龍冷冷地說道:“天下不是只有北府軍一支部隊,就象上次淝水之戰時,大家一起都出力了,我們不是不讓北伐,而是要給我們集結的時間,這兩年一直在打仗,讓大家喘口氣是需要的,不然中小世家看不到希望,也得不到好處,怎么肯真心跟你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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