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騎兵面帶喜色,連忙回過了頭,握著弓,找尋起自己的獵物,姚興的眼中殺機一現,突然抽出鞍上的馬刀,手起刀落,那個騎兵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是一蓬血雨噴起,而他的腦袋,頓時滾落草地。
姚興的臉上濺滿了細密的血珠,他跳下馬,撿起那個首級,往自己的鞍上武器勾上一掛,看著在一邊,面帶訝色的尹緯,平靜地說道:“這就正好五十個了,血冷心硬,尹司馬,多謝你的教誨,我們可以回去了。”
姚興說完,頭也不回地策馬而去,尹緯看著姚興遠去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喃喃道:“繼大王江山者,世子也,敗大王天下者,亦世子也!”
趙氏塢,秦軍大營。
楊璧的臉色通紅,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哭天搶地的二十余名白發蒼蒼的老者,眼中的淚光閃閃,說道:“各位,各位三原父老,你們的苦難,仇恨,本將全都記下來了,你們且先在營中安住,本將會安排士兵送你們回長安的。”
一個為首的老者抬起了頭,眼中盡是淚水:“將軍,我等劫后余生,從羌賊的刀下逃得一命,連親人的尸體都來不及掩埋,就來到大軍之中,不是為了逃一條性命的,還請將軍能速速發兵,為我們全村遇難的鄉親們報仇雪恨啊!”
另一個渾身是血跡,一只眼睛已經變成了一個血洞,看起來格外嚇人的中年婦人哭道:“楊將軍,您看看我們吧,十幾個村子哪,就只剩了我們這些人,那些羌賊們說了,他們說,他們說因為前日里大軍圍困羌賊時,我們村里出人去幫忙挖壕筑圍,所以他們要報復,說所有跟著天王的人,全都得死。可憐我家男人和兩個孩子,小囡子才七歲啊,也給這幫天殺的狗賊害了。楊將軍,我們全村就因為向著天王,遭了這等大禍,你可千萬要為我們報仇雪恨啊!”
楊璧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各位三原父老,你們的仇,本將一定會報。只是天王現在率軍討伐鮮卑反賊,一時難以顧及這里,他臨走時,下了嚴令,讓我等只守不戰,等他回來,再破羌賊啊。軍令如山,本將也不能違令行事!”
那個中年婦人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楊璧破口大罵:“這算什么狗屁理由?你們是軍隊,是軍人,你們就是應該來保護我們這些百姓的!你們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刀劍,嘴里的糧食,哪樣不是我們百姓供給的?我們辛辛苦苦一年到頭勞作不休,交稅出役,不就是圖你們能保護咱們嗎?前次你們與羌賊交戰,我們這些百姓憑什么冒著風險為大軍效力?不就是想要你們討平反賊,還我們一個太平嗎?可你們倒好,不僅保護不了我們,連報仇都不敢了!還說什么是天王的命令?!狗屁!天王在這里的時候,只會大戰羌賊,這些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休想要騙我們!”
這些劫后余生的百姓,一個個也群情激憤,從地上跳了起來,跟著這中年婦人一起,指著楊璧,破口大罵起來。
一邊的副將徐成眉頭一皺,站出來道:“各位三原父老,楊將軍沒有騙你們,他說的是真的,天王回去之前,確實下了這樣的命令,我等現在也是奉命行事啊。”
為首的老者咬了咬牙,說道:“就算天王下了這樣的命令,也一定不會想到羌賊如此兇殘,趁著他離開就在這一帶搶糧屠村!老朽相信,如果天王在此,一定不會讓羌賊如此放肆,荼毒百姓的!鄉親們,咱們走,既然楊將軍不敢出擊,咱們找天王去!”
二十余名鄉人齊聲應諾,跟在這老者身后就要出帳。
楊璧一言不發,雙拳緊握,身子都在微微地發抖,這些鄉人剛剛走出軍帳,帳外又傳來一陣喧囂之聲,一陣密集的腳步之聲,伴隨著盔甲上甲片碰撞的聲音,飛快地向這里奔來,而值守中軍的親衛隊的喝斥之聲隨之傳來:“站住,這里是中軍帥帳,你們不能進去!”
楊璧心中一動,走出了帥帳,只見幾百名全副武裝,手持武器的軍士,頭纏白色孝帶,身上掛著麻片,腰系黑帶,甲胄之外,一副孝服打扮,而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淚水在每個人的臉上流淌著,為首一人,正是楊璧手下的一個偏將,名喚楊風環。
楊璧訝道:“楊偏將,你這是什么意思,聚眾嘩變嗎?”
楊風環一下子跪倒在地,而身后的幾百名披麻戴孝的軍士也隨之下跪,楊風環的聲音哽咽而悲愴,透出沖天的恨意:“楊護軍,我等皆是三原百姓,應征從軍,本想助天王平叛,保國衛家,可不曾想,叛亂未平,家園卻遭羌賊屠戮,末將年邁的老母和兩個弟弟,還有我家那婆娘,三歲的娃兒,盡遭其毒手,全村一百三十七口人,只逃出來潘伯一人!而我身后的兄弟,沒有一個不是被羌賊害了親人的!”
說到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而身后的將士們也受這情緒感染,哭天搶地,這些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周圍守著他們的上千中軍戰士,都為之默然。
楊風環抬起了頭,抹了抹眼淚,大聲道:“楊護軍,咱們都知道天王的軍令,不敢勞楊護軍違令行事,咱們自己的仇,自己報。還請護軍準許我們出營,反正全家老小死光了,剩咱一個也沒用,我們就這樣沖擊羌賊大營,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一個!只求楊護軍給咱一個報仇的機會!”
楊風環身后的將士們齊聲大吼:“報仇,報仇,報仇!”
楊璧嘆了口氣:“你們不過數百人,羌賊可有數萬之眾,又有大營為阻,營中守備嚴密,天王在時,幾萬大軍都無法強攻,只能這樣扎營對峙,你們過去,除了送死,沒有任何意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