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冷笑道:“為人所用?誰能用得了劉裕?他可是對你謝家死心踏地。難不成,玄武你想要借劉裕而自立?”
謝安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我若有此意,還用得著把他打發走嗎?我們這些高門世家,百年來一直忠君報國,也可執掌國政,并不需要那個虛名。只是我不能保證我的下一代,也能與我同樣的想法。”
白馬點了點頭:“看起來,是今天謝琰和謝玄當眾相爭,讓玄武大人寒心了吧,是不是你覺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子侄了?”
謝安長嘆一聲:“怪我多年以來,忽視了琰兒的心性,從小我都逼他要成器,處處拿幼度與之對比,我知道琰兒的天賦不在幼度之下,以為這樣刺激他,能讓他最終超過幼度,真正地掌謝家之家主位。因為,當年我謝家大人在世時,也是這樣對我的,我并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妥。”
朱雀冷笑道:“可是你家琰公子可不是你謝相公,他沒你的心胸,更是見不得自己的親生父親對侄子比對自己好,久而久之,因嫉妒而扭曲了心性,變得狂妄而敏感,甚至把謝玄這個堂兄,看成是比外人更可恨的死敵!玄武,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兒子走歪了路,為什么還要謝玄出掌五州都督,而不是給自己的兒子,以平他多年的不滿呢?”
謝安沉聲道:“萬萬不可,這五州都督非同小可,在秦軍入侵之際,就是江北的防御總指揮,北府軍的創建者,可以說我大晉的安危,系于其一身,琰兒雖有才能,但心性偏狹,目空一切,根本看不起出身寒門的武人,他把劉牢之等人,視為仆役,若是讓他當了這五州都督,只怕秦軍沒來,自己人就要先嘩變了。”
朱雀笑道:“可是你玄武大人對得起國家,卻對不起自己的這個親兒子,淝水大勝,成就了謝玄,卻是讓謝琰更加憤怒,這回大鬧拍賣場,把你謝家多年的內部矛盾公之天下,這不能不說是你的失誤。若是你不想用謝琰,就不應該給他這么高的希望,讓他出任一個尋常的郡守,或者是入朝當個文官即可。”
謝安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之意:“這是天意,又豈是人力可以預知?琰兒從小就有才華,也是謝家子侄中難得喜歡兵事的,我自然不能放過。幼度雖然也很優秀,但畢竟不是我的親生兒子,身為人父,總有點私心,也許就是因為我對琰兒的期許太高,責之過切,才會讓他成為現在這樣。”
青龍半天沒有說話,一直看著謝安,聽到這里,他突然冷笑道:“弄了半天,原來玄武大人怕的,是謝琰去唆使劉裕,以北府軍入京,誅殺那些與你謝家不同的門閥世家,比如王國寶,王旬這些人,行當年王敦,蘇峻之事,對嗎?”
謝安的瞳孔急劇地縮小,一向沉穩如山的他,嘴角也不免勾了勾,似乎想要說話,卻終于沒有開口,只是一聲嘆息。
白馬點了點頭:“這就是了,謝家百年來忠心為國,想不到現在卻可能出現一個行王敦,蘇峻之事的叛逆,還是謝相公的親生兒子,這換誰也受不了啊,只能一方面先想辦法讓謝琰冷靜一點,另一方面,把劉裕這個可以控制北府軍的男人,打發得越遠越好,如果沒了王妙音的這層關系,只怕無論是謝琰,還是謝玄,都沒辦法讓他行晉陽之甲了吧。”(注,晉陽之甲,是指當年春秋時期的晉國,六卿經常會出動家族私兵,攻殺更換國君,所以后世把晉陽之甲作為武裝謀反的代名詞)
謝安嘆了口氣:“琰兒對劉裕這樣的武人,本來一直非常厭惡,但是近日以來,卻突然轉了性,甚至說想要妙音代為引見,主動與他接觸。今天在拍賣大會上,盡管劉裕讓他當面下不來臺,以他往日的個性,一定會跟劉裕撕破臉,但他卻仍然忍了下來,沒有跟劉裕當場打起來,這說明他已經有了結交劉裕的打算,以他的個性,想要結交劉裕,那就說明有比讓他低下驕傲的頭,更有所圖謀的事,此事,我不得不防。”
青龍冷笑道:“玄武,那你打算讓王妙音嫁給誰呢?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干脆送入皇宮呢?”
謝安搖了搖頭:“我大晉自開國以來就是這樣的制度,皇家作為共主,而各大世家和其他勢力掌握實權,有共主在,各世家不至于撕破臉,而國家大權,也可各家族輪流執政,所以,一切想要加強皇權的舉動,都不應該是我們所討論的。王妙音此時若嫁入皇室,對所有人都沒好處,我雖然不想她再跟劉裕有什么關系,但也不想讓她嫁給皇帝,這點,各位請勿復言。”
朱雀輕輕地嘆了口氣,看向了謝安:“玄武,你真的決定了要拆散劉裕和王妙音嗎?劉裕那里且不說,王妙音可得多傷心啊。她不可是你的那兩個女兒,跟王旬兄弟說離就離,因為本就是父母之命的包辦婚姻,也無所謂真情,但王妙音可不一樣,她跟劉裕是共了患難,兩情相悅,看看他們胳膊上系過的紅線就知道,早已經是私訂終身,又怎么可能再心許別人?以我對王妙音的了解,就是她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輕生之舉,也不奇怪。”
謝安冷冷地說道:“這點,我早就考慮到了,要讓一個女人徹底死心,除非讓他對所愛的男人因愛生恨。不然的話,我為什么要同意劉裕跟著慕容蘭去北方?”
白馬猛地一拍桌子:“玄武,跟你認識這么多年,從來沒服過你,這次,我是真的服了,這個都能給你想到,你真行!”
謝安面無表情地戴上了那青銅玄武的面具,眼中冷芒一閃:“情之一字,乃世上最毒之藥物,一旦陷入,毒入骨髓,無可救藥。劉裕究竟是不是真龍之命,就要看他這情關能不能過得去,各位,隨吾靜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