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融“嘿嘿”一笑,沒有直說。
苻堅看著劉裕那遠去的背影,冷笑道:“孤可不是宋襄公,為了那些道義原則,連勝利都不要了!傳令,所有前線部隊,后撤半里,留出兩百步的空間在河岸之上,等晉軍先鋒上岸,大軍在淝水之中,陣型未穩之時,給孤全線出擊!陽平公,你親自指揮!”
苻融的眼中閃過一道興奮之色:“遵命!”
苻堅的目光掃過了其他一臉興奮,滿是期待的將帥們的臉,沉聲道:“中軍這里,由陽平公指揮,按我們原來的布置,現在北府軍也是三軍依次排開,謝琰在左,謝石在右,謝玄親自指揮中軍,我們也相對應之。張蠔將軍,你去左軍,對陣謝石,待其半渡,痛擊之!”
張蠔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顯然,在這個時候沒有留在正面,還是有些不甘,苻堅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笑道:“張將軍,謝石和桓伊的右軍在敵軍中戰斗力最弱,我們需要你第一個擊破敵軍,打開局面,然后包抄夾擊敵軍中軍的側面呢。”
張蠔的臉上一下子笑開了花,正色行禮道:“得令!”
苻堅扭頭看向了右側:“石越將軍,謝琰的左軍,就交給你對付了,他的兵馬多是三吳一帶征召的各世家門閥中的佃戶,戰斗力并不算強,到時候先放他們過河,再以鐵騎沖殺,必可一舉而破!”
石越微微一笑:“天王妙算,敵軍必破!”
苻堅布置完了這些后,說道:“大家迅速到前線,注意,安排各軍有序退卻,千萬不要亂,等晉軍渡河之后,等我號令,同時反擊。”
所有的秦軍將帥齊齊地拱手行禮道:“大秦必勝!”
片刻之后,壽春的城頭,只剩下了苻堅,他的將軍們已經紛紛馳馬到了各自的指揮位置,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苻融在親衛隊的護衛下,正在陣后來回馳馬,下著一道道的軍令,而每下一個命令,就會有幾十個操著不同語言的傳令兵,飛快地奔向各自部族的軍陣,卻傳達這些命令,淝水沿岸幾乎變成了各國各部的幾十,上百種語言的大集合,即使是城上的苻堅,都聽得眉頭緊鎖。
張夫人也穿了一身皮甲,她這柔弱的身軀,似乎有些難以承受甲胄之重,還需要身邊的慕容蘭輕輕地攙扶著,加上素手搭在城垛之上,才能保持站姿,聽到這些五花八門的語言,她的秀眉微蹙:“臣妾現在才知道,天王為何要一統天下了。”
苻堅微微一笑,在這大戰之前,即使是這位擁有大半個天下的秦國天王,也難免緊張,張夫人的這句話倒讓他一下子輕松了起來:“夫人有何高見?”
張夫人淡然道:“天王擁有大半個天下,也擁有了千千萬萬的子民,可是戰亂百年,上千個不同民族,不同部落的胡人進入中原,這才有了今天的大秦,但臣妾今天才知道,大秦并不是象以前中原的漢人王朝那樣,車同軌,書同文,說一樣的語言,用一樣的文字,天王的大秦,仍然有這么多連語言都無法統一的子民,也不知道若是繼續這樣南北分裂,需要多久,他們才能真正地成為同樣的人,說同樣的話,過同樣的生活。”
苻堅長嘆一聲:“夫人說的對啊,這些差異,就是因為戰亂而產生的,只要天下一日不統一,戰亂就會永遠地持續,而教化這些子民,讓他們說同樣的話,過同樣的生活,就不可能。孤在統一之前,必須要征戰四方,所以不能讓那些胡人部落跟漢人一樣,過上農耕的生活,孤只能保留他們游牧部落的習慣和傳統,以用其戰力,當然,等孤滅了東晉,一統天下之后,即使是這些操著不同語言的胡人,孤也要讓他們跟漢人一樣,男耕女織,互相通婚,幾十年,百余年之后,他們終將會象當年的春秋諸國一樣,并入大秦。”
慕容蘭一直看著城外的遠方,一言不發,苻堅看了她一眼,突然說道:“慕容姑娘,你現在知道,為何當年孤的父祖,起國號時要用秦呢?”
慕容蘭回過了神,正色道:“這種國號應該是以地名而取的吧,天王的先輩當年在關中建國,所以起名為秦,就如同我們慕容家起于遼東,所以起名叫燕一樣。”
苻堅搖了搖頭:“這只是一個原因罷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天下大亂,諸國并立,一如當年的春秋戰國,我們氐人,起源于當年秦國興起的隴右之地,也如秦人一樣,當年給關東諸國視為異族蠻夷,但我們相信,終有一天,我們會象當年的秦始皇一樣,建立一個偉大的,統一的帝國,讓全天下的人,再無戰亂,能說一樣的話,過一樣的生活。”
慕容蘭淡然行了個禮:“天王雄心壯志,卑職佩服之至,也愿意為您的這個愿望,盡自己的一份力!”
苻堅哈哈一笑,舉起馬鞭,直指前方的軍陣:“快了,過了今天,天下必將一統,再沒有五胡六夷,再沒有南北分治,只有一個大秦,一個統治者!天下萬民,也終將說同樣的話,融合成一個民族!”
張夫人勾了勾嘴角:“天王,臣妾還是有點擔心,剛才看那個晉軍來使,氣勢十足啊,對面的晉軍也明顯是精兵銳士,我們,我們真的可以贏嗎?”
苻堅點了點頭:“這么多年,夫人可曾見孤敗過?這次,孤一樣會贏,因為孤和大秦,都有天命護身,天下已經大亂了,分裂了快一百年,而孤,就會是這個終結亂世的人!”
張夫人微微一笑,看著苻堅的目光里,充滿了崇拜之色:“臣妾相信,這回天王也一定可以勝利的。”
苻堅看向了慕容蘭:“慕容都尉,請你護衛好孤的張夫人,打仗的事情,自然有男人們來,哦,對了,那些文官們也與后宮嬪妃們在一起,也牢煩你一并保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