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蠔出列行禮,朗聲道:“末將愿領兵出戰,以挫敵鋒,還請天王準許!”
苻堅的神色稍緩,滿意地點頭道:“要的就是張將軍的這種氣勢,來人,上酒,孤要與張將軍”
一個傳令兵突然拖長了聲音的“報”,一路小跑沖上了殿,單膝下跪,大聲道:“天王,晉軍隔河依山列陣,其主帥謝玄,請您登城一觀!”
苻堅先是一愣,轉而勃然大怒道:“混蛋,晉軍欺人太甚,他們這是要炫耀兵威嗎?哼!孤征戰一生,滅國破軍,什么樣的大場面沒見過,豈會給這區區北府軍嚇倒?!謝玄以為可以耀武揚威,孤偏不會遂了他們的心愿!傳令,全軍列陣,把最精銳的部隊和最好的裝備全拿出來,孤要看看,誰才會給嚇倒!”
在場的眾將全都轟然叫好,苻堅長身而起,昂首而出,一眾將校紛紛跟著他走了出去,很少有人留意到,落在后面,兩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小將。∞雜∑志∑蟲∞
慕容麟一身侍衛的打扮,拖在了后面,而跟他并排而行的,則是同樣羽林侍衛打扮的姚興,姚興微微一笑,環視四周,確認周圍沒人后,才低聲道:“慕容兄,看來事情正順著我們兩家大人的計劃,在順利進行啊。”
慕容麟笑著勾了勾嘴角:“苻堅一生打仗幾乎從不是靠自己,而是讓王猛等人為他征討,所以才會這樣沉不住氣,敗餒勝驕,無論從哪里看,都是必敗之局了。不過謝玄昨天夜里如此大戰,想必也是將士疲憊,這時候趁勝而進,雖合兵法,但也要冒著跟秦軍全面開戰的風險,萬一真打起來,姚兄覺得能勝嗎?”
姚興自信地點了點頭:“必勝無疑,北府軍昨天夜里其實真正出戰的只有老虎部隊的幾千人馬,主力大軍幾乎沒有動,就是為了今天的決戰而準備的,就算是老虎部隊,以劉裕等人的體力,打過洛澗,又奔襲采樵灘,消滅了翟氏丁零部隊之后,仍然可以不作休整,急行軍到淝水,我看他們的戰斗力沒有下降,甚至還因為前面的大勝而有所提高呢。”
慕容麟笑道:“如此最好。謝玄這樣耀武,不是為了再提高士氣,而是真的想讓苻堅與他們決戰了,我們要做點什么,讓苻堅敗得更快呢?”
慕容蘭的聲音冷冷地從一邊的角落里響起:“你們最好安分守已,什么也不要做,以免一時的沖動,壞了大事。”
慕容麟的臉色不變,看著慕容蘭,深深一揖:“見過姑姑。”
姚興也微笑著行禮:“見過慕容公主。”
慕容蘭擺了擺手:“好了,現在我們都沒有復國成功,不必這樣稱呼,姚興,聽說你父親一直呆在夷陵那里按兵不動,連樣子都不做一點,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姚興搖了搖頭:“反正苻堅要輸了,何必要顧這樣子呢?我家大人準備苻堅兵敗身死之后,就起兵奪取西川,然后趁著秦國群龍無首,北上直取漢中,關中,完成霸業,而你們慕容家,最好也作同樣打算,吳王現在屯兵襄陽一線,正好可以奪襄陽,襲宛洛,占據中原,斷秦軍歸關中之路,如此我們兩家聯手,必可成大事!”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姚興,你的這個算盤是不是打得太精了?苻堅若不死,或者秦軍主力尚在,那我們慕容家在中原起兵,就會成了頭號反賊,到時候我們跟秦軍,甚至跟北伐的晉軍打得死去活來,你們卻是到關中摘桃子,這是不是太自私了點?”
姚興的臉微微一紅,低聲道:“若是慕容家不迅速起兵,我也有后招,這我救了翟氏丁零人,就是讓翟斌老兒趁機在中原起兵,這些丁零人貪婪無謀,一旦看到苻堅失敗,必會起兵攻之,到時候你們慕容家可以打著援救秦國的名義起兵,誅討這些丁零人,想必不會被人懷疑和攻擊的。”
慕容蘭冷笑道:“此事只能由吳王和你家大人所決定,非你們這些小輩可議的。不過我警告你們,不要試圖在這戰中,傷害苻堅的性命,他現在還不能死,秦國也不能這么快地完蛋。”
姚興和慕容麟的臉色同時一變,異口同聲道:“為何?”
慕容蘭嘆了口氣:“如果苻堅現在就死,那秦國群龍無首,北方必然大亂,各族各路豪強,會蜂起自立,而這,只會便宜了南方的晉國。他們打贏淝水,如果北方仍然有強秦,那就不會馬上北伐,一旦北府軍和荊州軍師,那被外力所掩蓋的矛盾就會再次爆發,這些東晉的世家和軍閥,就會轉而內斗。到這個時候,才是我們兩家各取所需之時。”
姚興眉頭緊鎖:“可是要是苻堅不死,讓他了長安,重整旗鼓,那秦國聲勢復振,又當如何?要知道苻堅靠著他的仁義,還是挺得人心的,只要他活著,就有收拾舊河山的可能。”
慕容蘭微微一笑,一撩額前秀發:“有丁零翟斌這樣的人起事,他的江山,坐不穩的。而且一旦氐族主力多數折損在這里,他還能靠誰來為他平定天下呢?你們還是放棄這些想法,去護衛苻堅吧,記住,千萬別讓他死在戰場上!”
慕容麟的眼中光芒閃閃,聽到這里,突然說道:“姑姑,這是阿大的意思嗎?”
慕容蘭點了點頭:“不錯,大哥走前,特地叮囑我,一定不要讓你們輕舉妄動,苻堅現在不能死,自古以來搶先起兵作亂的人,一般只會為未來的真命天子作鋪路石,我們慕容家和你們姚家,當年能建立霸業,就是牢牢地記住不為天下先這件事,今天雖然形勢大好,但同樣不能沖昏了頭腦,切記!”
姚興與慕容麟同時行禮:“謹受教。”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看向了已經一片喧囂的城頭,喃喃地說道:“苻堅,當你親眼看到北府軍的軍陣時,只怕這會兒在發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