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咬了咬牙,現在家人和自己的這些兄弟,包括自己的性命,可謂都在謝玄手中,今天的計劃,在此人面前,可謂一敗涂地了,此人之厲害,真的是生平所僅見,可他沒有殺自己,卻是在這里跟自己談判,還要交易,究竟要做什么呢?為今之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念及于此,劉裕沉聲道:“謝將軍,感謝你救了我的家人,沖著你這個恩情,我今天可以暫時不殺刁氏兄弟,以免讓你為難,也請你繼續放走我的兄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謝玄微微一笑:“我今天只對你一人感興趣,別的朋友,隨時可以離開。”說著,他一揮手,所有的手下全都收起了弓箭,讓開了一條門口的通道。
劉裕對著檀憑之和魏詠之等人沉聲道:“你們走,別回頭!”
檀憑之搖了搖頭:“劉大哥,我們……”
劉裕突然厲聲道:“還等什么,走啊!”
魏詠之點了點頭,拉了拉檀憑之,二人轉身就跑,在他們的身后,百余名兄弟全力飛奔,只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謝玄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劉裕,如果你信得過我,借一步說話,好嗎?”
劉裕點了點頭,把刀往地上一丟,赤手空拳地隨著謝玄走到了一邊,謝玄擺了擺手,讓跟在身邊的孫無終等人都走到了一邊,只剩他與劉裕獨處,劉裕嘆了口氣:“謝將軍,你就不怕我這個殺人狂魔一時興起,會對你不利嗎?”
謝玄微微一笑:“劉兄弟,這里只有你我二人,還是以朋友相稱吧。對外,我是出鎮北府,手握重兵的謝玄,但在這里,仍然只有一對忘年之交的朋友。我心中的劉裕,是個有情有義,熱血豪氣的大好男兒,又怎么會是嗜血殺人的狂魔呢?再說了,刁家兄弟跟你有仇,但我跟你卻是有情誼,無仇恨吧。”
劉裕點了點頭:“其實這次從一開始,您就在一邊觀察,所有的事情,您都一清二楚,只是我劉裕一個京口的小小里正,何德何能,能得到您這樣的高官重臣的如此垂青呢?”
謝玄嘆了口氣:“世家子弟經歷了幾十年的安逸享樂,多有墮落,極少有人愿意從事軍旅之事,我大晉的半壁江山還在胡人手中,有志氣的士人都是思之夜不能眠,又如何能安枕無憂呢?”
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若是都似那刁氏兄弟這樣,一味鉆營,只為了撈官撈錢,這江山早晚要落到胡人手中,所以相伯父大人在我出鎮北府之時,特意強調,要我遍尋民間的豪杰志士,組建一支鐵一樣的軍隊,而這京口之地,就是天生出豪俠壯士的地方,也是我出來微服私訪的根本原因。”
劉裕嘆道:“真是機緣巧合啊。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京口之地如此重要,又怎么會讓刁逵兄弟這樣的惡賊出鎮?您的相伯難道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嗎?”
謝玄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搖了搖頭:“這涉及朝堂之事了,一兩句也說不明白,我只能說,朝廷不是我謝家一家獨大,還有別的世家,還有別的利益考慮,京口之地向來重要,誰都想要抓在自己手中,前幾任的桓家,郗家都想控制此地,但都是立足不穩就給擠走。反倒是刁家這種二三流的小世家,來這里撈點錢,不至于控制了這里的兵源,大家都能接受。”
劉裕冷笑道:“刁逵只怕比您想象的要精明,他一來就圈田占地,想把這些戰斗力強悍的北方流民圈到自己家里當部曲,以此作為跟朝廷討價還價,爭取更大官職的籌碼,我看,你們還是失算了啊。”
謝玄面色凝重,點了點頭:“是的,這點倒是我們失算了,但讓刁家這樣做的另有其人,刁逵絕沒有這個眼力界,等我們發現這一點時,已經有點晚了,所以我才會用廣州刺史來和刁逵交易,讓出我們謝家子侄擔任的這個大州刺史,轉而把京口抓在自己手中。”
劉裕眉頭一皺:“是何人指使刁逵這樣做?這個人太壞了,他是故意要挑起京口的民變,其心可誅啊。”
謝玄嘆了口氣:“以后你就會知道的,但現在大敵當前,秦軍已經有南下攻擊襄陽的企圖,我們這里也隨時會受到攻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劉裕,我請你放棄這次的報仇,入我新軍,建功立業,等你有了軍功,地位之后,再想找刁逵尋仇,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你了,如何?”
劉裕咬了咬牙:“我現在要殺這二賊,也沒人攔得住我。”
謝玄搖了搖頭:“可是報完仇后呢,大晉之大,你又能去何處?你是可以快意恩仇,可你的家人怎么辦?為了自己一時的意氣,前程全毀不說,還要連累家人有家難回,有國難投,去胡人地界成為異族奴隸,這樣真的好嗎?我不在乎大晉死兩個刁家兄弟這樣的蛀蟲,但若是損失了一個你這樣的英雄,那就是我的罪過了,你注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我,就是幫你走這條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