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稱為老張家的姑爺的男子,聽老吳掌柜叫他楊士杰,曾經也是一位讀書人,家里窮得一度揭不開鍋。
后來娶了一房夫人,夫人家庭條件比他好許多,老丈人看不慣他這個窮小子,沒少明里暗里的嫌棄他。
好在后來遠離故地去外地經商,這些年發家了,于是應夫人所托,代她回娘親探探親,問二老安好。
也看得出來,本來看楊士杰的面相是一臉苦相,而如今有錢財傍身之后,他笑聲爽朗,笑容也開懷,便看不出一丁點苦相,笑起來的時候反倒是滿滿的富態。
沒有窮人見人的萎縮之感,他與老吳掌柜聊起來也十分自然。
不明白為什么我們要在這里看著他們兩個老鄉敘舊,林蘇青聽得差不多了,才反應過來,當他正想提議——既然實在沒有空房了,不如去附近走走看,先找到落腳留宿之處為重,大不了晚一些再來這處極陰之地轉轉。
他張嘴正要喊那老吳掌柜,邊聽楊士杰問老吳掌柜道:“老吳,你快幫我寫一間房,我放下行李后,好去后面看我的丈人和丈母娘。”
正好,聽聽看這位掌柜對老熟識有沒有空房。如果楊士杰有空房,那么他們說什么也得有,否則不就是欺客么。
“嗨呀楊老板吶。”得知楊士杰如今自己做生意,并且生意已經做大了,外出都住上房,老吳便不再直呼他的全名,而是改口叫起了老板。
“你的丈人老早就搬家啦,不住這里了。”
“噢?這里是祖宅竟也不住了嗎?”楊士杰驚詫不已,忙問道,“他們搬去何處了?”
老吳卻一臉惋惜,嘆氣連連,道:“你是不知道哇,在你們搬走以后不久,你的丈母娘就因為紅杏出墻,在外面偷人養漢子被你老丈人活活打死了。”
楊士杰更是震驚不已,久久無法回神,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難以置信道:“不可能呀,我丈母娘的為人,街坊領居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多么賢惠淑良的一個人呀!她心底善良,對老丈人也是言聽計從,怎么會…怎么會呢這是!!!”
“唉,要不是如此,你老丈人怎么狠得下心將她活活打死呢!”老吳也很是感慨,想來在他心中,楊士杰的丈母娘原也不是那樣的人。
“我老丈人現住何處?老吳你告訴我,我明日一早必須前去找他問個清楚。”楊士杰很是氣憤,他從前應該是后果老丈母娘的恩惠。
不過,他若是不曾受過老丈母娘的恩惠,又怎么能憑一窮二白的家境,娶到人家的女兒為妻呢。
想到這里,林蘇青這個聽八卦的,也會覺得楊士杰的老丈母娘應該是個開明人,不說多么開明,大概也不會是個嫌貧愛富之人。
“連我也不知道他搬到何處住去嘍。”老吳摘下頭上的帽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現在堂里除了兩個外來人,和店里的活計,就剩楊士杰了,都是熟人面孔,他把楊士杰拉到一邊坐下,說道:“你家老丈人家曾經也是富貴過的,不過后來呀,不僅生意越做越差,還染上了好賭的毛病,這賭場一入深似海呀,當初攢下來的那些家底經得起幾次進出呀?后來就不行嘍,日子就過不下去嘍。”
楊士杰越聽越急,雖然老丈人曾經嫌棄過他,但是他不曾記恨過,何況當初的自己的確沒有長進,不成氣候,整天只曉得死讀書,若不是老丈人日日罵他,他哪里能醒悟過來挑起養家糊口的擔子,又哪里會有如今的財富,恐怕早就窮得吃不上飯,一家老小都餓死了。
“后來呢?”
“后來么,他欠了我的錢還不上,就把這塊地抵押給我,我就在這里起了一棟樓,做客棧生意了。”老吳說著,怕誤會什么,連忙拉著楊士杰的手補充說道:“不過他們家的老宅我沒有拆,還在后頭呢,你家老丈人的兩處屋子都還原封不動。”
“老吳你有心了,感激不盡。”
“實不相瞞,倒也不是特地要留。”老吳頗有愧色,如實說道,“方才不是說么,你老丈人把你的老丈母娘活活打死了,所以啊那兩間屋子邪門得很。”
“邪門?”
聽到這里,不僅楊士杰一臉驚愕,林蘇青也意外了,果然沒來錯地方,邪門就對了,不邪門他們不就白跑一趟了么。
“是呀,這里生意好,往來的行腳商多,幾次都住不下,房間都寫滿了。”老吳一五一十相告道,“我就尋思把你老丈人家那兩間房也寫出去,反正空著也空著,不如收拾收拾,住一住客人。你也知道的,房子必須得有人氣,有人氣才好。我尋思住客也比空著好,人氣能把房子繼續養著呀。”
老吳又拿起帕子抹了一把光禿禿的頭頂,又驚又怕道:“可是那兩間屋子鬧鬼呀,住過的人都不見了,哪怕第二天出來的,也都瘋了,只喊著‘有鬼!有鬼!’這樣的話。”
“真的有鬼嗎…是我老丈母娘嗎…”
“我也不知道呀,我也去看過,帶著元寶啊香燭之類的,可是該點著還是點著,也沒見到什么不尋常的事情。但就是住客就不行了,總是出事,我就不敢再往外寫了,擔不起這個責任吶,多出幾次事情的話,誰還敢來我這店里住呀。”
“還有這等事…”楊士杰也聽得唏噓不已,他二人沉默了半會兒,楊士杰開口說道:“老吳,你先幫我寫一間房,我今晚先住下,明日去打聽打聽我老丈人的住處,問明白了再說。”
“楊老板呀,不是我老吳不愿接待你,我這里啊住滿了,沒有多余的空房間了。”說著他忽然想起來林蘇青他們兩個,于是四處張望,在對角的桌前找到他兩個的身影,指著他兩個對楊士杰說道:“你看,那兩個外來客人,方才要出大價錢要寫房間,我都沒有辦法。實在沒有空房了。”
“這樣啊。”楊士杰想了又想,片刻后說道,“那這樣,老吳你把我老丈人家的鑰匙給我,今晚我住老丈人家去。”
“?”老吳一驚,豆大的眼珠子瞪得渾圓,“我沒有聽錯吧?那屋子可是鬧鬼呀!”
“鬧鬼還能鬧什么鬼,我丈母娘的亡魂么?她生前幫我們夫妻倆不少,死后還能害我不成?”
老吳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依了他道:“那倒也是,總不能害了你,讓自己閨女守寡不是?你先等等,我去找找鑰匙。”
趁著老吳去找鑰匙,林蘇青當即湊上桌來,對楊士杰道:“這位大哥,深更半夜我與我家夫人也沒處可借宿,我們方才聽說你家在這處客棧后面有兩間房,不知可否勻一間房容我們借宿一宿?住宿費方面,我們會照給的,您只管開價,我們絕不還口。”
那楊士杰是吃過苦的人,一聽此話倒也慷慨,直接說道:“誒,什么錢不錢的,你們若真的沒有地方住,就跟我去吧,不過…”
他實誠道:“你們方才應該也聽到了吧…關于我老丈人的兩間屋子…”
“聽到了。不過沒關系,我們夫妻倆不信這些。只要有地方住就行。”
楊士杰一口就答應了,與林蘇青聊了起來,他們兩個相聊甚歡,只是氣得清幽夢咬牙切齒。她就坐在他們邊上斜對角的一張桌子前,將林蘇青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恨不得就地給他一鞭子,恨不得割了他的舌頭!
看他還敢不敢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