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只有兩個成年男子的巴掌大,不偏不倚擺在路中間,一看就是故意搬過去的。不清楚林蘇青賣得什么關子,但大致感覺與那只白毛老鼠精有關系。
她懷揣著疑惑靠近那塊石頭,近了發現石頭邊上露著一塊白色的邊角,再近了,借著月光才看見,那只白毛紅眼的老鼠精,正躺在石頭后面的坑里。
它為自己挖了一個墓坑?
石頭底下壓著的是一封書信,“我來吧。”不想臟了清幽夢的手,林蘇青挪開石頭取出書信先看了。
“這老鼠精說他雖然是老鼠,但是偷盜是老鼠謀生計的手段,絕不是本能,他既然不需要以偷盜為生,便不能做偷盜的事情,非君子所為。”林蘇青看了一眼坑里的老鼠精,繼續轉達道,“它信上還說,因為貪戀榮華富貴而親手斷送了自己百年的修為是它的一時糊涂,而盜竊的行為既然不是君子之為,斷然也不是改過自新的行為,所以它本來一口答應了,也準備動手了,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做。但是不做的話,就是背信棄義,也是荒唐。”
清幽夢繞著地上的小坑來回踱了兩步,她想過幾種可能,卻都沒想過這只老鼠精會自裁謝罪。
“既然說過給它一次機會,放它這次活路,它何必自裁呢。”
“它信里留著原因呢。”林蘇青翻開第二頁讀完,不禁長嘆,“它說,從前遇到過一位牛鼻子道士,聽說了一個事情,它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普通的人、精怪,至少需要修行成千上百年,經過無數次考研和渡劫才能有望得道,各種千難萬苦不見得最后修有成果,反而有可能在渡劫時因一道天雷化為飛灰,可是殺人無數的屠夫,只需要放下手中的屠刀,便能立刻種得仙果。它一直以為不公。”
白毛老鼠精的字跡非常工整,想來這封書信并非倉促之下所作,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后的肺腑之言吶。
“它說它現在終于明白了,這個故事里沒有什么不公平,因為屠夫放下的屠刀不是屠刀。修行者的修行也不是修行,既然如此,我又是何必呢。”
這只老鼠精有福氣啊…林蘇青嘆的便是這個,才修煉了區區幾百年便悟得了仙果。“我怎么感覺…它原本就是天上的,像是被貶下凡參悟的神仙?”
清幽夢若有所思,垂眸看了一會兒坑中平靜躺著的那只白毛老鼠精的尸身,喃喃低語道:“看樣子…這場榮華富貴的貪念便是它的劫。”
“那咱倆還真就是它的恩人了?”林蘇青驚喜不已,君子成人之美,他們成老鼠精之修行。
可是清幽夢的神色看起來卻并不愉快,反倒是心事重重起來。
“我們無意之中做了一件善事,幫了那老鼠精渡劫,你不高興嗎?”
“我…”清幽夢越想神情越復雜,林蘇青不由得也為之憂慮,問道:“我們不是約好了嗎,凡事你想到了什么你要直接說出來,我們一起商議。”
思來想去,清幽夢還是覺得這或許并不是一樁好事,至少對他們來說。
“你可能替這只老鼠精背負了因果。”因為事發之時她是要殺這只白毛老鼠的,是因為林蘇青的阻攔,也是因為林蘇青說要放過它一條活路,才讓它因為這條活路有所參悟。
皎潔的月光下,清幽夢的眸子深得像海,只看見一點瑩瑩的光亮,卻看不清她眼中的意味。
她冰冷的聲音略有沉重:“我想…也許這只白毛老鼠精的命數,要么是貪念得逞,害死了宅子里最忠誠的那位老人家,頂替宅子主人,從此斷了修為,享宅主的榮華富貴,往后或許被其他修行者所收、或所殺,或昨日被我殺。總之,它這輩子成不了氣候。”
林蘇青頓時明白了清幽夢的意思:“而因為我們的出現,它未能鑄成罪錯,并且參悟了仙果。雖然它的參悟并沒有我的干涉,但因為是我阻止了他鑄成大錯,這是我的因。不不不,放它走,才是因。不不不…被它不小心參悟了,才是我替了它的因。”
“是的。”清幽夢正色道,“你改了它的命數。”
命數是由天定的,它何時生何時死,哪一世生什么,哪一世又因什么而死,哪一世又因什么斷送了修行,又因什么參悟了大道,都是天數早早就定妥當了的。
“我?改了天命?”
黑夜中看見清幽夢抿成一線的唇,她很意外,也很恐慌,更改天命說難不難,說易并不亦,那是一種機緣。因為不好發現,不好把握,因此從來被稱為天命不可改。
林蘇青沒想到,改天命居然這么容易,因為他要幫那位老人家的時候并沒有想過改誰的命數。有時候真是有意思,巧合與意外使得原本很難的事情看起來簡單,讓人不敢置信。
不過,他不是從來沒有想過改變命數,比如天命定他是禍患,他偏不是,天命要他死,他偏要活著。
“你別為此感到高興…是有大報應的。”清幽夢的話比月色還冷。
“你擔心我?”
“?你哪里聽出來我擔心你?”
“你就是擔心我了。”林蘇青忽然發現清幽夢的眼睛好像星星那樣亮,“不然你方才為何神色凝重,你一定是因為想到了會有大報應。”
“我只是出于對朋友的關心。”
“你關心我?你,關心我?”
清幽夢又氣又臊,這林蘇青突然抽的什么瘋,她要說明明不是這個,她一直說的明明是很嚴肅的事情,是關于更改天命的事情。
“你胡說什么!”
“我哪里胡說了。”林蘇青感到很委屈啊,“是你自己說的關心。要不是親耳聽見出自你的口中,我還不相信嘞。”
“你!”氣得清幽夢面紅耳赤,恨不得捅了這個腦子抽瘋的。
“你就說你說沒說吧,你是不是說了。”
“我!”
“堂堂清幽夢大小姐,三清墟天才型學子,自己說過的話居然不敢承認了嗎?”
“我是說過,但我說的是出于對朋友的關心,不是你理解…”
“那是不是關心?”
“…”她居然慌了。
“自己說過的話不敢承認啦?”
她又氣又惱,很是無奈:“是說的關心,但我那是出于…”
“是關心就對了,你關心我。”
”我說的是處于對…“
”本質是關心,那就是關心。“
“我!”我的鞭子呢?!!!清幽夢這才想起來自己可以憑武力解決,“我抽爛你的嘴!”
她的手才摸上腰間的鞭子,林蘇青一把按住,她的辮子一直是別在腰后側的,這慌亂中的一按,愣是一個滿懷抱住了清幽夢。
可是誰也顧不上這時候,清幽夢要狠揍他一頓,林蘇青要杜絕這頓暴打。他便使勁兒桎梏住她,而她則極力要抗退他的力量抽出鞭子。
“有話好好說,動手動腳的多不好。”
清幽夢這才意識到當前這個姿勢…眼神一凜,小臉兒卻是一紅。“你放開我!”
越發的紅,在夜里都看得清清楚楚。林蘇青本來只是想避免一頓胖揍,一看她羞了,莫名來勁兒了,突然想捉弄她,偏故意不放手。
甚至借機與她談起條件來:“你先答應你保證不動我一分一毫。”
“你放開我!”
“這白毛耗子指不定已經是天上的一位小仙了,他肉身未寒,咱倆就這樣在它的肉身跟前卿卿我我,不大合適吧…萬一它在天上看見了,神仙都活得長,指不定要被它說個幾百年呢。”
“誰跟你卿卿我我!你放開!”
“我抱都抱了,如果這不算卿卿我我…其實我覺得我們就差親親我我了。”他說著故意把臉往清幽夢嘴前湊。
我還不信你會咬我一口,要是真的咬了那就更有話說了。
他心里得意,手上的力道不禁一松,被清幽夢捉住了機會,她反手一掌,林蘇青應風一躲,多來了內力渾厚的一記耳光。
“哎喲,這一巴掌要是扇在了我的臉上,我豈不是要去裝滿嘴的假牙了?”
清幽夢手里的鞭子已經在響了,他出手阻攔道:“等等!怎么說也得先把這只老鼠精埋了吧?天一亮嚇到無辜的村民可就造孽了。”
說時,他連忙用腳把老鼠精自己挖的土坑的邊上的土,推過去殮了老鼠精的肉身。
清幽夢看見了他腳下的動作,一當老鼠精被埋了,她揮著鞭子就殺了上去。
“哇你來真的啊!!!”
鞭子抽得大地都露出道道裂痕。
“你下手這么狠啊!!!”
林蘇青倉皇躲逃,我打是打得過她,可是今下這個身份不允許和她打,不能暴露實力,可是也不能挨打,她那一鞭子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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