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術本身并不厲害。”蕪先生見大家對幻術頗有興趣,遂勻了些耐心講解道,“并且,幻術雖然歸類于術法的一種,然,追其根本,它卻并非是術法。”
“因此,即使沒有修為也能習練幻術。”
蕪先生凝了凝神,緩緩而道:“幻術本身的修習之道,所遵循是——‘有生于無,無中生有,有歸于無’這樣的規律。于此,若要成功習得幻術,首先,必須徹底參破玄牝之理,透徹的領悟獨立不改,周行不殆,無為而無所不為的大道之道。這便是修習幻術的基礎,當然,也是難倒許多修行者的門檻。”
聰慧的學子們聽得明白,論起來,主要的難處還是難在于參悟。
學子們面面相覷,不禁感慨道:“原來如此,難怪修習幻術的修行者甚少…”
蕪先生余光掃了一眼正交流著所謂感悟的學子們,繼續講述道:“天下術法分門別類,各有千秋,大多有類似的之處。即,大多入門相對簡易,能習到怎樣的程度,皆與自身的修行息息相關。唯有不斷提升自身修為與功力,方能把術法越學越深入。然而幻術有所不同。”
大家聽得津津有味,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下文。
而蕪先生則不疾不徐地將雙手負在身后,任寬大的袖口長長的曳著,緩緩踱出兩步。學子們見狀,饒是求知心切,但誰也不敢距離他太近,似乎格外注重距離上的尊卑之儀。
蕪先生以眼角余光睨著周圍的學子,有條不紊道:“幻術的不同在于——它對修習者沒有任何除了自身以外的、其他要求。”
學子們訝然,一點要求也無?不是誰也能練習?難怪林蘇青那樣的凡夫俗子也能…
“但,我先前也說過,幻術難處在于參悟。所以,正因了它的參悟過程最難,于是,幻術才不同于別的術法,幻術屬于入門極難的一類。”
蕪先生正不厭其煩地給學子們講解著幻術的根源,然而孔戮先生卻仿似不在此間似的,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始終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圓臺之上。
他盯了許久,俄爾,喃喃自語道:“形動不生形而生影,聲動不生聲而生響,無動不生無而生有…”
而后默了默,又忖了忖,接著又呢喃道:“林蘇青這小子…看過的書不少啊。”
他其實真正想說的是——林蘇青這小子,悟性不簡單啊…
可惜,有一些學子聽到了孔戮先生的前一句,但,誰也沒有聽見孔戮先生心中所說出的那一句。
經過孔戮先生一語提醒,有學子請教道:“學生聽聞天瑞院素來最注重文試,也曾聽聞天瑞院是三院之中最難考成的宗院,不知…是否是對應試學子的學問多少有嚴格要求?”
蕪先生側過眸子乜了提問的學子一眼,該學子登時一慌,連忙低下了頭去,不敢再問。還以為將要迎來責罰,誰知蕪先生只是轉過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顏悅色道:“通讀書,與讀透書,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只說了寥寥的這一句,蕪先生便路過他,走了。
該學子心中不禁惴惴不安起來,蕪先生走了…會不會因為他說錯話的緣故?可是…聽起來蕪先生好像并沒有生氣啊…
拋卻那名提問學子的胡思亂想,其他學子中有些天修院的學子,見自家宗院的掌院先生走了,可是他們心中還有頗多的疑問未能獲得解答,于是只好隨其他學子一樣齊齊望向了天武院的孔戮先生。
可是孔戮先生卻始終凝全神貫注于圓臺之上的林蘇青與郭敏,他驀然察覺自己猛地被無數道目光所注視,這才猛地岔回神來。
“咳。”他清了清嗓子,“你們想了解幻術啊?”
學子們畢恭畢敬的點點頭,離得近的學子為首抱拳道:“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咳咳…”孔戮先生又清了清嗓子,回想了一番蕪先生先前說到何處了…而后才接著蕪先生的話,給求知若渴的學子們繼續解說道。
“幻術,除了要有一定的參悟,還須要掌握許多方面的知識。通常,善于幻術者,多為博物君子,見識廣博。”
他只象征性的馬馬虎虎的掃了一眼四周,視線便又被吸引回圓臺之上。他眼睛緊緊盯著圓臺之上,嘴上便是想到何處便說到何處,有一句沒一句的,不似蕪先生那般有規律可循。
“須得對世事萬物有相當高的了解與掌握,還有啊,修習幻術之人本身,亦是修習幻術的關鍵所在。”
他說得籠統,學子們便不得不更為仔細的去聽記,一時間誰也沒有注意圓臺之上的比試。
“是本身必須要具有強大的毅力,如是,才能在操控他人的精神與意識之時,而自己不被擾亂、不因此動搖。”
“啊!!!”
孔戮先生話音未凈,圓臺之上驟然一聲怒號。
只見郭敏猛地沖林蘇青跪下!
眾學子驚怔!那圓臺之上又發生了什么?!
分明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有發生呀?!
就連一直在上方看得最全滿最認真的夕夜與洛洛都不禁怔住了——他們也不曾看見發生了什么,但也看到了一些什么…
只見到郭敏時而脅肩諂笑,時而怒目睚眥;時而痛哭流涕,時而載歌載舞…
或見他驚恐萬狀,或見他興奮莫名;偶爾叉著腰身自比天高,偶爾蜷縮著身子自認弱小如螻蟻…
他一會兒撕扯著自己的衣裳作登徒放浪狀,一會兒又戰戰兢兢急張拘諸得不行…
郭敏他怎么了?不,應該問…郭敏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在大家所看不見的“世界”里,郭敏到底看見了什么?聽見了什么?發生了什么?
“小青青…方才…又對那郭敏做了什么?”夕夜茫然不解,看呆了神。
孔戮眉頭緊蹙,胡須沉思著…
良久…忽然!他目光一緊,連忙吩咐下去:“速帶郭敏前去橘井仙翁處!”
話音剛落,嗖地一陣風聲過,人群之中乍然冒出兩名天武院學子飛上了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