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箭只距一步之遙,夕夜滿以為林蘇青會閃避,然而卻見他巋然不動!
“林蘇青!”不禁叫喊出聲,怕是以為林蘇青還未醒神。
這一聲林蘇青不為所動,卻是驚醒了呆怔的姑獲鳥,她連忙往邊上逃去,這時,夕夜眼神一沉,之間那支迅雷之箭迫在林蘇青胸口,箭尖方剛觸碰到林蘇青的胸前衣面上時,突然披散成成千上百支細箭,發散而出!
仿佛要將林蘇青團團包圍,瞬間卻繞過了他,向他身后奔涌襲去,如風水電閃登時包圍住了正欲逃走的姑獲鳥!
姑獲鳥作勢發力從上方空隙處掙脫,可是剛一運功,霎時!細箭分離成如同雨幕般密密匝匝的針針,紛紛刺入姑獲鳥的身體。
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剛沖出來,便被球狀的針陣包裹回去,那些細針越分越多,越分越密!猶如嗜血成癮的惡蟲,爭先恐后的撲向姑獲鳥,掩著她的身形緊緊密密的包裹,單單露出她懷中偷竊來的嬰孩,林蘇青冷靜地從她手中抱走孩子,那些細針便更加瘋狂!
只見起初還有個人形,隨即那人形漸漸地殘破,漸漸地縮小,漸漸地只剩下一團辨不出形狀的針團。
“啊呀,出手狠了。”對于自己造下的結果,夕夜一臉發懵。
他隨意吹了口氣,針團戛然消失,蕩然無存就地落下一截還沒銷蝕的一節大腿的腿骨。原形是鳥,所以那節腿骨很細,約摸比人的中指粗不去多少,但有將近半尺長。
隨后他攤開手,持著的金弓便立刻橫浮于他的掌心,旋即化成金鱗碎屑散成了一縷煙,直至消失殆盡。
只剩下靜穆的夜色,與單手抱著嬰孩矗立不動的林蘇青。
夕夜看了看林蘇青的后腦勺,想問點什么,張了張口,又突然什么也不想問了。
隨即,林蘇青轉過身,神色不改,從容不迫的朝夕夜走去,于他面前立定,詢道:“可能辨出竊自哪家?”聲音甚是冷靜。
“這又不難。”夕夜歪了歪嘴,不屑道:“八成是胖墜。”
然后他嗅了嗅鼻子,加以佐證:“身上有那位大嬸的氣息,還有很濃的牛肉膻氣。胖墜他爹有宰牛刀。”
“記憶力拔群。”林蘇青隨口夸獎,夕夜正欲得意,卻見林蘇青遞出睡得同死了沒有分別的胖墜,說道:“有勞你跑一趟。”
“?!”剛浮現的得意笑容登時僵硬在臉上,明知故問道,“送回去?我?!”
林蘇青點點頭,道:“等你回來,想問什么,我都如實相告。”
“一言為定!”話音未凈,夕夜搶過孩子竄上了屋頂。
這時,踩著凳子一直趴在窗戶跟前瞧熱鬧的狗子,單爪托著腮思忖著。令它費解的不止是林蘇青的性情變化,還有方才他的所作所為——他居然能輕易地控制敕邪令幾時奏效了…
不禁喃喃低語:“林蘇青在昆侖山的典藏樓里…究竟學了些什么…”
當夕夜的身影完全消失于夜色之下,林蘇青看了看地上的那節腿骨,忖了片刻,便去撿了起來,恰逢起身之際,洛洛回來了。
洛洛單見林蘇青獨自立于開心小棧的樓下,頓覺有佯。袖中當即滑下一把匕首,如同鬼魅瞬間閃身于林蘇青背后,將匕首橫貼在他的脖子前,聲音在他的耳邊,厲聲質問:“少主呢?”
被洛洛威脅著性命,林蘇青卻是淡定的垂著眼眸,大大的袖口垂下遮住了他握著白骨的手,他的大拇緩緩地指摩挲著手中的那節姑獲鳥的腿骨,感受著那上面殘留的一點余溫。
片刻,他不緊不慢地抬起眸子看向前方,只見遠處有一抹黑影正踏著高低錯落的屋頂,恍如兔起鳧舉般奔來。
“回來了。”林蘇青的話里聽不出語氣,但能清楚的感覺出,那不是冷淡,而是一種沉著,一種篤定。
有那么一瞬間,洛洛驚怔了,狗子也怔愕…那分感覺真有點像。
洛洛見夕夜正朝此處歸來,這才將懸起的一顆心定下,但在放下匕首之前,她的呼吸撲在林蘇青的側頰,嚴厲道:“休讓我發現你另有所謀。”
趕在夕夜的身影清晰前,洛洛將匕首收回袖中,然后退至一旁,單膝跪下,一只手空拳橫在豎立的膝上,一只手垂著以空拳點地,俯首迎接夕夜。
夕夜剛到,落在他們所住的第三層樓的窗戶前,于窄窄的窗門邊沿上立著。
洛洛請罪道:“屬下來遲。”
“帶他上去。”夕夜睥睨了一眼林蘇青,說完便進了窗戶。
林蘇青剛被洛洛提著后腰帶捎帶進屋,夕夜放下茶壺,抬袖揩去淌在下巴上的茶水,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方才是在做戲?”
不等林蘇青回答,夕夜激動的向狗子走去兩步,指著林蘇青向狗子說道:“他方才將姑獲鳥認作娘親。”
而后又轉身向林蘇青,問道:“倘若是為了捉那老妖婆,你這戲也做得太逼真了吧,哦不不是,是做得也太沒廉恥了吧,你怎能為此隨便叫個老妖婆當娘親呢?我還以為是你中了妖怪的術法。”
旋即他又扭頭向狗子道:“你知道嗎?若不是我朝他射出一箭時,他的眼珠子細微地動了動,示意我朝那妖怪,那一箭還真就連他一塊兒給射了!”
接著又扭回頭看向林蘇青,并一臉疑惑地朝他走去,嘮叨道:“就算你不作這出戲,我也能輕松滅了那老妖婆,你又是何必。”
林蘇青不疾不徐地坐到桌前,將手中的那節腿骨放在桌上,道:“并非做戲,她的容貌的確與我娘一模一樣。”
“啊?”夕夜大吃一驚,狗子卻是一臉不以為然的神情背靠著窗臺下的墻,閑散地坐在方才推來的凳子上,瞧著好戲似的看向圓桌那邊。
唯有洛洛對前因后果一無所知,所以她此時一如往常地利于夕夜身后側,肅穆待命。
“起初我也以為是中了迷惑之術,才將妖怪的臉看成我日思夜想的臉。”林蘇青持著姑獲鳥的腿骨兩端,一邊觀察一邊說道,“然而我清醒地知道,并不是術法,那的確是姑獲鳥的臉,也的確與我娘一樣。”
“不會吧?大千世界這般湊巧?”夕夜訝異,不大相信,玩笑道,“通常兒子的模樣都像娘,你長得…咳,應當像你的父親吧…”
“大概吧,我從沒見過我的父親。”林蘇青的神情驀然有些氐惆,是了,連一張照片也未曾見過。自小的記憶力,最熟悉最親切的便只有母親。還有一位也算的話,便是教他許多生僻知識的那位老師。
“抱歉。”夕夜吐了吐舌尖,“我并非有意要挑起你的傷心事。”
語罷又覺得矯情,于是又慷慨道:“男子漢大丈夫,別那么纖細敏感嘛,我五叔常說,男孩子從里到外都得皮實點!”
他作勢要學著五叔對他那樣拍一拍林蘇青的肩背,以示鼓勵,頓時想起之前將林蘇青拍得吐血的場景,遂剛伸出的手又連忙收回來,抱在茶壺上克制住手癢。
“難怪你要故意氣我,逼我出手。”夕夜嘟囔道,“原來是你自己下不去手,要叫我去作那狠事兒。”
說著他撇了撇嘴角,頗有微詞:“這不是叫我往你心口上扎刀嘛,也不怕留下隔閡,見我覺著扎心。”
林蘇青看著手中的白骨出神,眼神空洞,喃喃低語:“為何會這般相像呢…”
他聯想到,或許姑獲鳥這妖怪便是山蒼神君所指的那個“忙”,既然山蒼神君特地著他“幫”這個“忙”,必然意有所指!
如此想來…莫非山蒼神君知道他的娘長什么模樣?!所以特地著他前來?
可…若是洞悉世間的白澤神君知道便就罷了,為何山蒼神君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