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怎么也想不到,沈云浩和鄧陽春竟然又想暗算自己。沈云浩的計劃,雖然只是炸掉自己的座駕,但如果自己當時坐在車內呢?
可是,如果反對這個計劃,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呢?這讓朱慕云很為難,他很想痛罵這兩人一頓,可找不到理由啊。
況且,沈云浩的計劃,只是算好時間,在自己下班前十分鐘爆破。到時候,就算直屬組派人調查,也不會發現軍統的用意。如果朱慕云要提前十分鐘下班,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沈云浩當然不會知道,他要暗殺的對象,正是他越來越敬佩的組座“鵝卵石”。
朱慕云回到家后,晚上又是一夜沒睡。他是真睡不著啊,沈云浩的計劃是后天執行,如果他明天不能阻止,后天那枚定時炸彈,就會裝到自己車上。
朱慕云當然不能讓自己涉險,他在古星之所以還能活著,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就是因為生性謹慎。屁股下面裝著枚定時炸彈,朱慕云敢開車上班?
沈云浩雖然精通爆破,但也不能保證,他的每一枚炸彈都不出意外。如果這枚定時炸彈,在他開車去鎮南五金廠的路上,就突然爆炸呢?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于心玉也收到了同樣的命令,沈云浩竟然要暗算朱慕云,雖然只是警告,給軍統立威。但是,如果朱慕云真出了意外,她的潛伏任務也算失敗了。因此,她也不想贊同。
只是,作為電訊科長,于心玉的任務是收發電報,譯電編碼。至于其他事情,哪怕涉及到朱慕云的安全,她也不能多嘴的。潛伏在朱慕云身邊的任務,在軍統是絕密。整個古星,知道她在執行潛伏任務的,可能只有鄧陽春和“鵝卵石”了。
然而,明天“鵝卵石”會批準這個計劃么?一旦鵝卵石批準沈云浩的行動,自己是不是應該提醒朱慕云呢?于心玉也在糾結這個問題。對她來說,活蹦亂跳的朱慕云,當然是最有利的。
如果朱慕云受傷,甚至死亡,于心玉的潛伏任務失敗不說,恐怕她也無法再在古星待下去了。以政保局對朱慕云的重視,不可能不對她這個未婚妻展開調查。沒有了朱慕云,她什么都不是。
然而,第二天“鵝卵石”并沒有反對,只有回了一句:按計劃行事。
接到“鵝卵石”的指令,沈云浩很是興奮。從黃陂回來后,他的手又發癢了。上次在黃陂城外的山坳中,由他親自制作的炸彈,炸死了鄭思遠以下十幾人,他又想著什么時候能大干一場。
朱慕云想了一夜,早上去鎮南五金廠的時候,心里還在想,到底要不要拒絕沈云浩的計劃。如果朱慕云明確反對刺殺朱慕云,以沈云浩和鄧陽春的機敏,應該堅決支持才對。
可是,“鵝卵石”與朱慕云一無親二無故,拒絕這個新上任的掌門人,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一旦沈云浩和鄧陽春懷疑,朱慕云與“鵝卵石”可能有某種關系,“鵝卵石”的身份,就離暴露不遠了。
因此,這個行動只能支持,不能反對。不就是一個朱慕云么,想嚇嚇他,那就嚇吧。只是,朱慕云并沒想過要嚇自己。
第二天,朱慕云到鎮南五金廠后,剛到辦公室,宋鵬就來了。身為直屬組的副組長,宋鵬的臉上,沒有上前幾天的卑怯,多了幾分自信。
宋鵬在朱慕云面前,確實能抬起頭了,因為他有了后盾:田島拓真。在直屬組,朱慕云雖是組長,但田島拓真這個顧問有最終否決權。直屬組的行動,必須事先向田島拓真匯報,否則,他隨時可以中止行動。
直屬組的真正負責人,應該是田島拓真。朱慕云只是田島拓真的第一副手,而宋鵬,是朱慕云的這個副手的副手。當然,宋鵬與田島拓真達成默契,他可以直接向田島拓真匯報工作,實際上已經與朱慕云平起平坐。
宋鵬的命運,掌握在朱慕云手里時,他在朱慕云面前,當然會畏畏縮縮。當宋鵬覺得,朱慕云無法決定他的命運,甚至,他還能與朱慕云分庭抗禮時,他對朱慕云的態度,自然會發生變化。
“有事?”朱慕云看了宋鵬一眼,他當然能感受到宋鵬的態度,悄然發生了變化。
“我的辦公室能否換一間?”宋鵬問,政保局搬離古星后,鎮南五金廠空出太多的房間,可朱慕云分配給他的辦公室,卻是原來一名科長使用的,即小,光線也不好。
原本,宋鵬可以直接換一間辦公室。但是,換了辦公室,得更換相應的家具,還有電話,以及門牌才行。總不能他名義上的辦公室在二樓,卻跑到一樓去辦公吧。
“這沒問題,曾山原來的辦公室給你如何?”朱慕云說,曾山當初好歹也是副局長,使用的辦公室與他這間相當。
朱慕云擔任直屬組長,當然使用了原來李邦藩的辦公室。坐在原來李邦藩經常坐的那張辦公椅上,朱慕云經常會回想起發生在這里的事情。
“好吧。”宋鵬雖然有些不滿,曾山可是叛徒,但朱慕云能答應自己的要求,還是他取得了勝利。要知道,自從進來后,他還沒喊過一聲“組座”呢。
“還有事?”朱慕云對業務上的事,不怎么關注。他只要把直屬組內部的事務處理好就行。比如說人事安排,比如說財政支出。把這兩件事掌握在手里,直屬組到什么時候,都是他說了算。
“我派人在查地下黨傳單的油墨和紙張,還有他們印刷的油印機和蠟紙。需要全城各處跑,組里的車輛太少,能否增加幾輛?”宋鵬問,當他能與朱慕云平起平坐時,其他方面的待遇,也希望能與朱慕云持平。
“增加幾輛好呢?”朱慕云抱著雙臂,不置可否的說。宋鵬的口氣還真是大,政保局的汽車,基本上都讓李邦藩帶走了,現在除了給田島拓真配了輛車外,就只有朱慕云有專車了。
直屬組當然還有幾輛小車,但都太老舊。真要是開出去,未必能追得上自行車。如果出去辦案,隨時可能拋錨。
“至少要三輛。”宋鵬伸出三指手指頭,直屬組的會計,依然是周肇昌。
留在古星,也是周肇昌主動要求的。朱慕云也正好利用周肇昌,控制了直屬組的財政大權。宋鵬雖是副組長,但想在直屬組支錢,沒有朱慕云的簽字,別想領到一分錢。周肇昌與朱慕云的配合,已經非常默契。
“三輛?你也知道,為了給政保局搬家,差不多把老底子都掏空了。我現在手頭上,根本沒什么錢。不要說三輛汽車,哪怕就是一輛汽車的錢都不夠。真要是買了汽車,兄弟們這個月的薪水就別想發了。”朱慕云搖了搖頭,苦笑著說。
“那能否給我配輛車,每天騎自行車辦案,實在影響效率。”宋鵬說,他這是典型打蛇隨棍上,朱慕云答應給他調換辦公室,現在又要求汽車,先是三輛,現在是兩輛。
其實,宋鵬最想的,還是給自己搞輛專車,并且要配司機。他可不想像朱慕云那樣,整天自己開車,開得像個下等人一樣。
既然是坐車,就得有坐車的樣子。司機就是司機,摸方向盤的人,都是做苦力的下人。朱慕云整天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特別是還經常給李邦藩開車,恨不得天天舔李邦藩的,真是惡心透頂。
“騎自行車辦案,確實不利于破案。局里的汽車,也需要大修。要不,你用我的車?”朱慕云突然說到,沈云浩不是要給自己一個教訓么,正好“轉嫁”給宋鵬。
“那怎么好意思呢。”宋鵬高興的說,嘴里說不好意思,可臉上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
“今天晚上我再開回去,明天你來我家開如何?”朱慕云說,明天正好是沈云浩行動的時間,雖然要報廢一輛汽車,如果能把宋鵬干掉,等于斷了田島拓真一只爪子。
“沒問題,既然組座只想今天開回家,要不,晚上我來開如何?”宋鵬迫不及待的說,在政保局,只有處長才有資格配車,三處除外。
宋鵬之前最高的職務,也就是二處的副處長。而且,這個副處長也沒當幾天時間,就被李邦藩擼了。他多少次幻想,如果有專車后,一定要好好風光一回。
“這么急著辦案?”朱慕云譏諷的說,他當然明白宋鵬的意思,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他也不想想,副組長坐著組長的車,會給別人什么印象。
“案情緊急,當然是越快越好。”宋鵬已經被朱慕云的那輛車沖昏了頭腦,能讓朱慕云把車子讓出來,意義非同小可。
“好吧,晚上我來車,但我晚上要陪心玉吃飯,還有看電影,回來的時候應該十一點了。到時候,我把鑰匙插在車上,院子也不會鎖,你自行開走就是。”朱慕云想了想,緩緩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