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對李邦藩的指示,歷來執行得很堅決。而且,他做事追求穩妥。多花點人力物務不算什么,降低效率也沒啥,主要是不出事。干砸十件事,不如做成一件事。
“兩個警衛班,也太夸張了吧?”李邦藩笑了笑,換成其他人,肯定不好意思調兩個警衛班的。為了押送幾名犯人,動用兩個全副武裝的警衛班,實在是小題大做。
“為了萬無一失,再夸張也不過分。”朱慕云鄭重其事的說。他覺得,只要為了安全,不要說調兩個班,哪怕就是兩個連,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張百朋有你這樣的穩妥,古星的抗日分子早就消滅了。”李邦藩嘆息著說,他越來越覺得,張百朋實在不合適負責情報處。
作為政保局的第一處,情報處的工作很重要。張百朋個人能力有,讓他當一個獨立情報員,絕對表現優秀。可是,讓他帶領整個情報處打擊抗日分子,似乎有些勉為其難了。
“我跟張百朋還是不能相比的,我的能力比他…,還真是要強一些。”朱慕云恬不知恥的說。
“你的能力如何,暫且不作評論。但是你的臉皮,絕對比他要厚,你們兩個,實在不是一個檔次。”李邦藩說,他原本還以為朱慕云要謙虛幾句,還作好了回應的準備。
朱慕云知道,李邦藩喜歡一個人吃東西,就沒有特意陪他。回到辦公室后,與華生喝著小酒聊著天。朱慕云與華生,已經很久沒有這么坐在一起了。
朱慕云喝酒有個原則,絕對不能喝醉。他的職業,讓他必須保持清醒。特殊情況,他也只喝到七分醉,與華生在一起,喝到五分就放下了酒杯。這個時候,處于半醉半醒,整個人輕飄飄的,感覺很好。
他們在喝酒的時候,張百朋和鄭思遠正在緊張的工作著。從各方反饋的情況來看,政保局的這些人,基本上都很正常。下班之后,偶爾在路邊吃碗粉外,大部分人都直接回了家。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特別的情況。”鄭思遠到張百朋的辦公室,這里已經成了臨時指揮部,所有的信息,全部往這里匯總。
“會不會是判斷出了問題?”張百朋疑惑的說,花費如此大的人力物力,最終一無所獲,讓他有些沮喪。
“你的懷疑有一定的道理,但并沒有證據。而且,今天晚上抓捕的只是鐵道破壞隊,與軍統古星區沒有太大關系。至于地下黨,最可疑的人員,不是已經被他關起來了么?”鄭思遠倒沒有覺得特別失望,內奸如果這么容易挖出來,那還叫內奸么?
“話說如此,但…,局座。”張百朋正要說話的時候,看到李邦藩走了進來,連忙站起來說。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工作呢。”李邦藩淡淡的說,晚上的行動,并沒有達到預期目標。如果再驚動了真正的內奸,以后再想挖出來就更難了。
“局座,再盯一會吧,心里有鬼的人,可能會半夜三更出來。”鄭思遠說道。
“明天才是真正的行動,抓捕行動就由行動隊負責。張百朋只提供情報,務必將鐵道破壞隊一網打盡。”李邦藩說,手里沒有真正的抗日分子,就像釣魚的時候,沒有魚餌一樣,是釣不到大魚的。
然而,天剛亮的時候,在辦公室休息的李邦藩,被一陣緊急的敲門聲給驚醒了。他翻身起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馬上知道,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
“局座,有情況。”張百朋站在門外,興奮的有些不知所措。
“進來說。”李邦藩皺了皺眉頭,就算再大的事情,也不用這么失態吧。作為情報處的處長,遇事沒有靜氣,如何成大事?
“半個小時前,有人溜出了家門。”張百朋激動的說,他并不是沒有靜氣,而是因為最近遇到的挫折太多,已經很久沒有嘗過勝利的滋味了。
“是誰?”李邦藩沉吟著問。
“杜華山。”張百朋說。
“他這么早出門干什么?”李邦藩驚訝的說,作為軍統古星站曾經的行動隊長,現在政保局一處的副處長,杜華山在政保局的表現可圈可點。上次為了審訊地下黨,差點跟朱慕云鬧了矛盾。這種積極的態度,怎么可能會是抗日分子呢?
“他跑到中山大道的老通城吃了一碗豆皮。”張百朋說。
“這么早就去吃早餐,確實有些不正常。但也不能說,他就有問題吧?”李邦藩說。
“杜華山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但在他吃早餐的那張桌子內側,我的人找到了這張紙條。”張百朋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一組數字,這些數字四個一組,顯然是一封情報。
“確定是他放的?”李邦藩驚訝的說,其實,不管是不是杜華山放的,他坐這張桌子,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沒辦法確定,可是世上的事,沒這么巧吧?紙條我讓人放了回去,讓人守在那里,等著人來取。”張百朋說,作為一名特工,他不會相信這樣的巧合。
杜華山天沒亮就出門,本身就值得懷疑。要知道,昨天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就算他生活再有規律,今天早上也不該起這么早。為了一碗豆皮,連覺都不睡,不奇怪嗎?
“喲西,不管來取情報的是什么人,暫時都不要抓捕。我們的任務,是放長線釣大魚。”李邦藩緩緩的說,他很擔心張百朋會沉不住氣,如果打草驚蛇,大魚又得跑掉。
“我會派人二十四小時監視那里。”張百朋鄭重其事的說。
“今天你的任務,是將鐵道破壞隊一個不漏的全部抓住。有了這些人在手里,杜華山有沒有問題,很容易查清。甚至,局里的其他內奸,也可能會冒出頭。”李邦藩說,昨天晚上他唱的是空城計,真要把鐵道破壞隊抓住,才能引軍統的人上鉤。
朱慕云早上也醒來得挺早,他體內已經有了生物鐘,不管什么時候睡的,一到時間就會醒來。朱慕云的習慣,洗漱后就向李邦藩匯報工作。下樓后,卻見張百朋在散步。清晨的鎮南五金廠,空氣清新。
“我說剛才樹上怎么有喜鵲叫,原來是張處長在這里散步。”朱慕云看著張百朋,感覺他臉色很不錯,笑吟吟的說。
“昨天晚上你也沒回去?”張百朋看了朱慕云一眼,淡淡的說。
他在羅氏診所住了幾天院后,終于明白一個事實。皇軍想要牢牢占領古星,必須依靠像朱慕云這樣的中國人。換在以前,他對朱慕云肯定愛理不理。當然,這跟早上掌握了一條軍統的重要線索,也有莫大的關系。此刻的張百朋,心情確實很不錯。
“我是懶得來回跑,張處長昨天晚上大獲全勝,怎么還有時間在此散步?”朱慕云奇怪的問,其實他更像是調侃,昨天晚上抓的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明白。
“大獲全勝就不能散步了?”張百朋反問。
“張處長可是政保局最勤政之人,除了局座,就數你了。散步對你來說,是一種奢侈的活動。”朱慕云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
張百朋剛開始還有些自鳴得意,可是聽到最后,發現朱慕云根本不是在恭維自己。他臉色一沉,不再理會朱慕云。
“局座,什么時候押送犯人?”朱慕云見到李邦藩后,問。
“上班之后吧,你也不用通知余國輝來接,讓行動隊送到碼頭就可以。”李邦藩說,昨天晚上的行動,雖然沒有成功,但能發現老通城的線索,也算是意外之喜。
最重要的是,董有初的事情,曾山再也不敢頂撞自己了。一旦查實杜華山有問題,孫明華也逃不了干系。一處和情報處,都是曾山分管的部門,兩個部門接連出事,他這個副局長,是不是也應該解釋一下?
“是。”朱慕云沒有多說什么,李邦藩顯得有些疲憊,可精力卻不錯。朱慕云暗暗驚奇,李邦藩果真沉得住氣,昨天晚上的行動,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你跟孫明華關系好像不錯吧?”李邦藩突然問。
“還算好啦,以前在特務處情報科的時候,我擔任憲兵隊的聯絡員,他是我的長官。”朱慕云解釋著說。
“對,我差點忘了。”李邦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局座,是不是關于董有初的事?”朱慕云問。
“跟董有初沒關系。”李邦藩搖了搖頭,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朱慕云。以朱慕云和孫明華的關系,他去一處走動,是沒有任何關系的。順便,也能觀察一下杜華山。
但是,以朱慕云的能力,他能勝任么?李邦藩覺得,還是不要冒這個險為好。如果朱慕云情況沒打探到,反而讓杜華山有所察覺,反而不妙了。
朱慕云很奇怪,李邦藩的意思,明顯是讓自己注意孫明華。既然與董有初沒有過關系,那跟誰有關系?總不能說…,朱慕云突然想到,不會跟杜華山有關系吧?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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