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的晚飯并不算奢侈,晚上上桌的人,也就只有嚴禮強和孫冰臣兩個人,一鍋老鴨湯,一份油淋冬筍,一疊下酒的花生,還有一盤青椒炒臘肉,總共三菜一湯,再加上孫冰臣找來的一壺越州老酒,就算是孫冰臣招待嚴禮強的接風宴。
相比起帝京城的其他豪門顯貴之家,這樣的晚宴,簡直寒酸至極,不過嚴禮強也不介意,因為他知道,孫冰臣就是這么一個人,這倒不是孫冰臣有意苛待,而是孫冰臣向來對生活要求不高,比較簡單,他從來不需要場面和奢華去顯示什么,今晚這頓飯,有兩個葷菜,還有一壺好酒,對孫冰臣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破例”加菜了…
晚飯的時候,孫冰臣倒顯得很高興,兩人都很有默契,沒有在飯桌上說什么公事,而是回憶起當初嚴禮強從甘州護送著孫冰臣回帝京一路上的經歷趣事,氣氛倒也融洽,一直到吃晚飯,兩人回到孫冰臣的書房,喝著醒酒茶,孫冰臣才慢慢把話題轉到了公事上,詢問起嚴禮強古浪草原的局勢,嚴禮強也如實說了,沒有什么隱瞞…
“聽說禮強你在祁云郡搞羊毛專賣,低價從沙突七部的手上收購羊毛,又高價販賣出去,其中利潤在十倍以上,一月就賺幾十萬兩銀子,可有此事?”孫冰臣用茶盞輕輕的在茶杯上撥弄著,很隨意的問道。
“哈哈,沒想到大人你也知道這事了…”
“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之前沒有人能想到你能讓沙突七部低頭,更沒想到羊毛還能專賣,你知不知道你這么一弄,內閣在過去幾個月收到多少下面遞上來的折子,都是在說這事的,兵部的,戶部的,地方上各地大員的,說的都是你這件事情!”
“哦,不知道那些折子說什么?”雖然心中已經猜到了一些,但嚴禮強還是假裝好奇的問道。
“你又來給我裝糊涂!”孫冰臣瞪了嚴禮強一眼,倒不見生氣,“你這么精明的人,我就不信你猜不到,兵部上的折子說是你在白石關搞的羊毛專賣的銀子賺得太容易,那些銀子應該上繳兵部,作為兵部將來平定古浪草原的軍需軍資,不能讓你獨自使用,這次兵部出兵古浪草原夭折的重要原因,就是軍需軍資費用太大,朝廷承擔有些吃力,戶部上的折子說這專賣之策應由戶部統一管轄,不能由地方上的督護府擅開先例,想要派人到白石關設立一個專賣司,接手羊毛專賣,那些地方上各地大員上的折子,則是說你從沙突七部收來的羊毛價格便宜,不過十個銅板一斤,既然這些羊毛收得便宜,你就不應該再高價賣出,而是應該平價轉賣給各地的官辦作坊…”
嚴禮強笑了起來,冷笑,“打的都是如意算盤,這么多年來,沙突七部在西北和古浪草原橫行無忌,兵部的人一個沙突七部和黑羯人戰士的腦袋都沒砍下來過,現在看到有了好處,就像一口先把古浪草原的好處全部霸占了,那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們要有本事,讓他們先派人把沙突七部中的某一部滅了再說,我要求也不高,讓兵部從古浪草原帶一萬顆沙突人的腦袋回來就行,我就把專賣局交給他們,這羊毛專賣為什么能弄得起來,可以讓沙突七部的人捏著鼻子低著頭接受,那可是我用刀劍砍殺出來的,我滅了有上萬頂營帳的突利部,把突利部族長的腦袋掛在了白石關,才讓沙突七部來到白石關下面低頭,他們以為靠嘴皮就有用么,戶部也一樣,他們要有膽來白石關,以為隨便派幾個人設個關卡就能讓沙突七部交錢,那就讓他們來好了,那些地方上上折子的大員,說什么官辦作坊,不過掛羊頭賣狗肉而已,我看他們自己家里想開辦羊毛廠才是真的,真當別人都是傻子么…”
孫冰臣盯著嚴禮強的臉,笑了笑,輕輕喝了一口茶,“能讓禮強你生氣,倒也不容易!”
“大人去過西北,自然知道西北有多艱苦,環境有多險惡,以前西北鳥不拉屎,那些人無人搭理我們,現在看到羊毛賺錢就都一窩蜂的沖來了,開始搶奪勝利果實,這羊毛布是我發明的,專賣之策是我想出來的,沙突人的腦袋也是我帶著手下的戰士拼命砍下來的,他們憑什么來搶,我才不慣著他們…”
“若是朝廷想要呢,禮強你能不能為朝廷分憂?”孫冰臣放下茶杯,用嚴肅的眼神看著嚴禮強。
“哈哈,朝廷能看上我那么一點蠅頭小利么?”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陛下現在也不容易啊…”孫冰臣嘆息了一口氣說道,“這些年各地天災人禍不斷,朝廷稅收連年下降,支出則逐年上升,去年朝廷的稅銀只有一億七千萬兩,這些錢看似多,但要應付大漢帝國這么大的一個攤子,逐漸已經入不敷出,朝廷國庫的存銀,早已經所剩不多了,陛下當初任命你為祁云督護,也都沒想到禮強你生財有道,能在白石關弄出個羊毛專賣來,可以賺這么多錢…”
嚴禮強沉吟了一下,腦中念蛇動了動,然后就慷慨決然的說道,“如果是別人想要插手羊毛專賣之策,我是絕不會同意的,但我受陛下和大人恩德,自然應該體諒陛下和大人的難處,實不相瞞,現在祁云郡的羊毛專賣局每月的收入大概在三十多萬兩,拋去相應的成本和開銷,專賣局一年的純利大概也就兩百多萬兩,既然大人開口,以后祁云督護府每年就為朝廷上繳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充實國庫,為陛下和大人分憂,按理說就算我把專賣局的錢全部上繳也沒什么,但現在古浪草原局勢堪憂,我手上兵寡將少,想要把這羊毛專賣之策長久做下去,甚至考慮將來經略收付古浪草原,祁云督護府沒有一點力量那是不行的,所以專賣局賺到的剩下的一些錢,為防不測,我還要投入到祁云郡的關防和軍備之中,郡中諸多的下屬官員也需要激勵褒獎,所以還請大人體諒…”
每年上繳一百五十萬兩銀子,那可不是小數目啊,據嚴禮強所知,整個甘州一年能上繳的稅銀錢糧,可能也不過如此,但這種時候,嚴禮強卻不得不做出表示,因為這是皇帝陛下和孫冰臣對他的一個考驗,孫冰臣心中的底線是每年最少一百萬兩,嚴禮強則在這個底線上再加了五十萬兩。
“哈哈哈,陛下和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禮強你果然識得大體,忠心耿耿…”孫冰臣贊許的說道,“現在不少人眼紅祁云督護府,天天給內閣上折子,這樣一來,禮強你雖然看似出了一點錢,但其實也少了很多麻煩,讓那些人無話可說,那些銀子,剛好拿來堵那些人的嘴,對外,制造局每年的收入禮強你還可以少報一點,這樣一來,別人更無話可說了…”
“我知道了,多謝大人提醒!”看到孫冰臣心情大好,嚴禮強抓住機會,開口詢問報社的事情,“對了,我這次剛來帝京城,就聽說《大漢帝國時報》報社之中不少人被抓了,大人知道,那報社是我所創,那些被抓之人以前也是我招進報社的,和我都是舊識,像方北斗,還是我的朋友,不知他們犯了何事,為何會被抓呢?”“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