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禮強隨著眾人策馬疾行,哪怕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但借著天上傳來的一點光亮,眾人依舊沒有停下。
整個隊伍里的人,經過剛才的那一戰,活著的人,已經不到一百人了,許多人身上還帶著傷。
之間被濺得一身的馬血,剛才在戰斗之中沒感覺怎么樣,但現在,嚴禮強卻感覺自己全身濕黏黏的,被馬血浸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自己的皮膚上,和自己身上的汗水混合在一起,帶著一股躁動的血腥氣,非常不舒服。
野狼和夜梟的嘯聲在荒野里此起彼伏,帶著一股瘆人的寒意,那無人的曠野之中,一座座的山坡或者是連片的灌木從中,遠遠看去,總能看到一些發著綠光或者是紅光的眼睛在盯著疾行的隊伍,有的就跟在隊伍的后面奔跑著,甚至在嘗試靠近,那是荒野之中的各種猛獸,狡猾而又兇猛,如果不是一行人的隊伍足夠龐大,那些猛獸,或許早已經撲了上來。
戰斗時的激情與熱血正在慢慢平復下來,看著隊伍之中那些被拴在馬上的護衛們的尸體,嚴禮強心情沉重,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真正該死的那個人反而好好的坐在犀龍馬上,被一群人保護著,一根毛都沒有掉,而那些原本不該死的人,卻早早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嚴禮強的心情有些復雜,他心中第一次,開始懷疑犧牲這么多人就為了把孫冰臣送到帝京到底值不值得。
這些犧牲的護衛,并不是孫冰臣的什么心腹,而只是孫冰臣作為巡查使離開帝京之時接到護送任務的帝京御前馬步司的普通軍士,他們只是普通人,和葉天成,和孫冰臣,和帝京的那個宰相與皇帝,都沒有什么太深的關系,當兵,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而現在,他們卻死在了帝國的大西北,死在了一群同樣和他們沒有多少關系的黑風盜的手上,就是為了把一個原本早該千刀萬剮的貪官污吏送到帝京,成為皇帝陛下與宰相博弈的一個小小的籌碼…
或許現在活著的這些人,在未來的日子里,還會有人死去。
到底值不值?
隊伍沉默的奔行著,一路上沒有任何人開口,嚴禮強也不說話,一直到轉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山丘和土坡之后,一片光亮,終于出現在了前面的路上。
“前面就是灰家集…”梁義節喊了一聲,沉默的隊伍所有人都悄然松了一口氣,然后各人一夾犀龍馬的馬腹,所有人就朝著灰家集沖了過去。
來到灰家集,嚴禮強才發現,這灰家集,就是一個土堡。
整個灰家集的外面,有一層兩米多高將近三米的多的殘破的土墻,在土墻的里面,還有幾個壘得更高的簡陋的箭樓,土墻上的火把在夜風中呼呼作響,在那土墻和箭樓之上,還有人在巡邏和放哨,在那一道土墻的中間,還有一道大門,大門的兩邊還掛著兩個木籠,木籠里面是已經完全風干的人的腦袋…
在西北諸州,不少遠離城池的野外的集鎮,都是這個樣子,一個個都盡力的堡壘化,高墻深溝,為的就是防備強盜和馬賊,當然,這些地方的民風也是彪悍得很,那完全是幾千年的戰亂歷練出來的。
嚴禮強看到他們沖過來的時候,那在土墻上和箭塔上巡邏的人似乎被嚇了一跳,有人在土墻上學起了狼嘯聲,然后眨眼的的功夫,不少人拿著武器和長弓的人就沖到了土墻和箭樓上。
在嚴禮強他們沖到距離灰家堡土墻外面兩百多米之外的時候,那出現在土墻上的人中,就有人朝著嚴禮強他們箭射來。
“咻…”的一聲,箭矢劃過兩百多米的距離,釘在了他們前面的地上,整只箭,有一半沒入到地面之上,顯示出強勁的力道。
這明顯的警告讓嚴禮強他們一下子都停下了馬來。
“你們是什么人?”一個戴著狗皮帽子,穿得灰撲撲的男人站在土墻后面,露出半截身子,在朝著嚴禮強他們這邊大聲的喊了一句。
“我們是路過的官差,要夜宿灰家堡,還請把灰家堡的大門打開。”梁義節大聲的回應道。
“現在天黑了,看不清楚。我們灰家堡的規矩,天黑之后就謝絕外人進入…”
“你們灰家堡的里正呢?”梁義節的聲音一下子也變大了起來,顯得有些火氣,“讓你們里正出來說話…”
“就算里正來也沒有用,以前就有不少土匪和強盜在夜里用這一招想要混進我們灰家堡,所以我們都學乖了,看到我們這里門上掛著的人頭沒有,這都是那些不開眼的小賊,敢到我們灰家堡撒野,最后只能把自己的腦袋留下了,你們明天再來,現在別說你們是官差,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也沒用…”那個站在土墻背后的男人流里流氣的說道。
“禮強…”孫冰臣突然轉過頭來,開口叫了嚴禮強一聲。
嚴禮強一下子就明白了孫冰臣的意思,他拿出角蟒弓,搭上一支箭,咻的一聲,一箭射去,那個正在和梁義節說話的男人頭上的帽子,就被嚴禮強一箭射飛了…
“啊,想動粗,當我們灰家集的男人好欺負…”土墻上的人有人大叫了起來,顯得非常的憤怒,一個人露出半截身子,拿出一張弓,也想朝著嚴禮強他們這邊射過來,但是嚴禮強的第二箭眨眼之間就射了過來,鋒利的箭矢,射斷了那個人的弓弦和弓把,那個人一拉弓,整把弓就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開弓的人驚叫一聲…
這一下,土墻上瞬間鴉雀無聲,再也沒有了半點聲音,也沒有任何人敢再露頭,嚴禮強射過來的第二箭,徹底把土墻上的所有人都給鎮住了。
要知道,這個時候可是夜里,而且雙方的距離不算近,要什么樣的準頭,力道,才能在兩百米之外,眨眼間一箭斷了這邊的弓弦,弓把,卻沒有傷到人,這樣的箭技弓道若用來殺人,誰人能擋?
足足過了半分鐘之后,那土墻后面,才終于有了另外一個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外面的人都是官差,不是土匪強盜,大伙把大門打開…”
隨著這個聲音出現,那緊閉的木門,才緩緩的被人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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