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械營有各種匠人200多名,還有一隊保護著匠械營的50多人的小隊,最后還有20多個服務匠械營的仆婦,滿打滿算不到300人,而錢肅,就是這里所有人的頭頭。
今晚打牙祭,營監讓云喜樓的宋老板送來了四只烤全羊,二十只花椒肥雞,匠械營廚房里的仆婦們又做了許多菜,到了晚飯的時候,差不多整個匠械營的人都興高采烈的出現在了平日吃飯的廚房大院。
大院里有遮棚,遮棚下是一條條長長的長桌,大火盆被端來出來,烤全羊被架在了火盆上,一只只肥肥的花椒雞被砍好后一盤盤的端了上來,云燒酒被拍開,一時之間,院子里肉香四溢,酒氣撲鼻,氣氛熱鬧無比。
正是在這種氛圍下,錢肅帶著嚴禮強來到這里,告訴眾人嚴禮強是他侄子,介紹嚴禮強給眾人認識,今日這場牙祭,就是給他侄兒嚴禮強接風洗塵。
聽錢肅這么一說,整個匠械營的眾人看向嚴禮強的時候,都是一片笑臉。
吃到熱鬧的時候,嚴禮強還主動站起來給匠械營錢肅麾下的幾個小頭目敬了一圈酒,口中叔叔伯伯大哥這么一叫,那些人看嚴禮強這么禮貌懂事,一個個更是對嚴禮強好感大增,直接就把嚴禮強當成了匠械營的人了,有喝多了一點酒的,面紅耳赤之下還拍著胸脯要給嚴禮強找一個漂亮媳婦。
看著嚴禮強一頓飯的功夫就已經和匠械營的一干匠人士卒打成一片,錢肅也心中驚異,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嚴禮強待人處事的老道,簡直不在他之下,而且因為嚴禮強年輕,面又嫩,與人交往還顯得更加的真誠謙遜,更容易贏得人的好感。
等到嚴禮強敬了一圈酒再回來,匠械營的那些人一個個都開始直接稱嚴禮強為嚴少爺了。
看到嚴禮強這樣,錢肅就徹底的放下心來,同時他也奇怪,不知道嚴德昌怎么就能培養出這么一個兒子,難道嚴德昌之前和自己說的那些都是故意謙虛,或者嚴德昌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云喜樓的烤全羊和花椒雞的味道都不錯,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鮮美,相比起他前世吃過的那些充斥著瘦肉精,人工激素,各種化學添加劑的原料烹調出來的所謂美味,這個世界的美味強了何止一百倍。
老爹嚴德昌給自己找的這個避禍之地還真不錯,有吃有喝有玩的,哈哈…
嚴禮強直接放開肚皮吃了個酒足飯飽,等到天色盡黑,滿天星斗,眾人最后盡興散席,他才心滿意足的和錢肅一起離開。
“呃…”走在返回小院的路上,嚴禮強滿足摸著肚子,打了一個飽嗝。
“這里怎么樣?”錢肅笑著問他。
“錢叔的地盤,自然是極好的!”嚴禮強回了一句甄嬛體。
“你在家里除了練武之外,有沒有學學你爹打鐵的本事?”
“我爹起初不讓我學,想讓我一心練武,不過我在練武之余,也經常到我爹的作坊里玩,有時打打下手,幫幫忙,這些年很多時候就直接到鐵匠房里一起打鐵鼓風打熬力氣,我爹會的我基本都會了,只是沒他那么熟練!作為鐵匠的兒子,我若都不會打鐵,那不是忘本么。”
“不錯,不錯!”錢肅滿意的點了點頭,頗有些感慨,“這個世界上,雖說練武可以飛黃騰達,但不是每個人都有練武的資質,都能筑基成功,就像我和你爹,年輕時也想著練武,但最后還是走上鐵匠這條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這一輩子,過得還是柴米油鹽的普通生活,就像我們今日在碼頭上遇到的那個救人的艄公,他當年年輕的時候,也未必沒有一番雄心壯志,只是造化弄人,最后為了生存,也只能在水上討生活,把手中的大槍換成撐桿,你這些日子在這里養傷,若是有時間,可以到各個院子里轉轉,你若想學點東西,那些人絕對不會藏私,一定會傾囊相授,年輕人多學點本事,長點見識,不是壞事,就算你將來能筑基,走上真正的武士道路,眼界廣一點,多一點見聞,對你的修行也是有好處的!”
“好的,我記住了!”嚴禮強點了點頭。
錢肅看著嚴禮強,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我這個位置如何?”
“錢叔在這里,我看是如魚得水,滋潤得很!”
錢肅大笑起來,“如魚得水,滋潤,你說得有意思,有意思,的確是這么回事,平溪郡內,每個匠械營的營監都是肥差,督軍府下匠人無數,更不缺打鐵的鐵匠,你可知道我又是如何能穩穩做到這個位置的么?”
錢肅的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深了,似乎大有用意,嚴禮強沒有馬上回答,他沉吟著,看了錢肅一眼,發現錢肅正看著自己,月光下,自己老爹的這個師弟的目光炯炯,有些深邃。
這倒有些像是長輩在考較了。
“不許給我裝傻…”錢肅認真的提醒了一句。
嚴禮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后只能實話實說,“錢叔能有今日的地位,坐穩營監這個位置,我想錢叔一定是既能低頭拉車,又會抬頭看路…”
“既能低頭拉車,又會抬頭看路!”錢肅重復了一遍嚴禮強說的話,整個兒人都呆住了,他還真沒想到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說出這樣的話,有這樣的見識,而且還說得這么含蓄,他問出的問題,他心中自然有答案,他的答案說起來也和嚴禮強說的差不多,但是卻沒有嚴禮強說出的這么鞭辟入里,又形象生動,還顧全了他的面子,短短十二個字,道盡其中精髓。
看著錢肅的臉色,嚴禮強也知道自己說對的,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可不是他發明的,而是他上輩子聽過的最深刻的人生經驗總結,無論在官場還是職場上通行無礙,這句話已經近乎是真理了,此刻說出來,哪里還能有挑剔的余地。
這個世界和他前一世的地球有許多的不同,但是人心人性卻沒有半點不同。
“唉…”錢肅突然嘆了一口氣,“你能說出這種話,我這邊就真沒什么好教你的了!”
“哪里,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向錢叔學習…”
“哈哈,不用謙虛,嚴德昌能有你這么一個兒子,還真是異數,這一輩子也知足了…”錢肅有些感慨的說了一句,然后從自己懷中拿出一瓶藥來,遞給嚴禮強,“這些日子你就用這瓶藥擦在傷處就好,今日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嚴禮強拿著錢肅送給他的藥回到那個小院,小院的門一關起來,整個小院就成了他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小院內,除了他和那顆大樹之外,就只有滿天的月光和星斗。
剛剛吃飽飯,不宜馬上入睡,嚴禮強就在小院里漫步起來,一邊漫步消食,一邊欣賞那燦爛的星河。
對于一個重生的人來說,這個世界那壯美燦爛的星空給人帶來的震撼,比以前他在電影院里看過的任何的大片都強十倍,短時間內還真是再怎么看也看不夠。
只是仰頭看著那星空,嚴禮強就感覺是一種享受。
一個小時后,夜色漸深,空氣之中也有了一些涼意,在一個哈欠之后,感覺有些困意的嚴禮強在院子里洗漱一番,然后回到自己閣樓的屋子,擦完藥,和著睡衣,就睡下了。
錢肅拿來的藥效果真與他在醫館中拿來的藥有極大的不同,打開藥瓶,嗅到的就是一股奇異的清香,那藥只是剛剛擦到患處,嚴禮強就感覺一絲絲清涼的氣息往自己的皮膚下鉆,鐵砂掌帶來的那種不適,瞬間就減緩了不少。
說起來,嚴禮強也是兩天沒睡覺了,整個人早已經有了困意,這個時候身上一感覺舒適,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嚴禮強就進入到了甜美的夢鄉之中。
在睡夢中,一行文字突然從嚴禮強意識的最深處泛起,然后那文字就清晰的出現在他的識海之中。
——予生而體弱,長失調養。十歲前飲食不節,嘗患疫寒積滯等癥。十歲后沉湎于酒,多生瘡痍。至十九歲,又為洋煙困行。年三十,體愈羸,病日臻。動則驚怖,行則怔忡,風熱燥濕,坐不安席,寒暑晝夜,時在病鄉,體則奄奄一息…
隨著這行文字出現,越來越多的文字從嚴禮強意識的最深處泛起,如從冬眠之中蘇醒過來的動物,紛紛出現在嚴禮強的識海之中。
——釋氏口傳心印,求之諸佛菩薩、諸天神王、歷代羅漢祖師,法象不一,各有得力,概難盡取。逐一習之過繁,擇一習之過簡…
——后魏孝明帝太和年間,達摩大師自梁適魏,面壁于少林寺。一日,謂其徒眾曰:盍各言所知,將以占乃詣。眾因各陳其進修。師曰:某得吾皮,某得吾肉,某得吾骨。惟于慧可曰,爾得吾髓云云。后人漫解之,以為入道之淺深耳。蓋不知其實有所指,非漫語也。迨九年,功畢示化,葬熊耳山腳,乃遺只履而去。
后面壁處,碑砌壞于風雨。少林僧修葺之,得一鐵函,無封鎖,百計不能開。一僧悟曰:此必膠之固也,宜以火,函遂開。乃熔蠟滿注而四著。故也,得所藏經二帖,一曰洗髓經,一曰易筋經。洗髓經者,謂人之生,感于愛欲,一落有形,悉皆滓穢。欲修佛諦,動障真如。如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必先一一洗滌凈盡,純見清虛,方可進修,入佛智地…
——得所謂金剛堅固地,馴此入佛智地,洵為有基筋矣。僧志堅精,不落世務,乃隨圣僧化行海岳,不知所之,徐鴻客遇之海外,得其秘諦,既授于虬髯客,虬髯客復授于予。
——唐衛國公李藥師序…
——予武人也,目不識一字,好弄長槍大劍,盤馬彎弓以為樂。值中原淪喪,徽欽北狩,泥馬渡河,江南多事。予因應我少保岳元帥之募,署為裨將,屢立戰功,遂為大將。憶昔年岳少保奉令出征,后旋師還鄂。歸途忽見一游僧,狀貌奇古,類阿羅漢像,手持一函入營,囑予致少保。叩其故,僧曰:將軍知少保有神力乎?予曰:不知也,但見吾少保能挽百石之弓耳。僧曰:少保神力,天賦之歟?予曰:然。僧曰:非也,予授之耳。少保嘗從事于予。神力成功,予囑其相隨入道。
——時宋紹興十二年鄂鎮大元帥少保岳麾下宏毅將軍牛皋鶴九甫序 佛祖大意,謂登正果者,其初基有二:一曰清虛,二曰脫換。能清虛則無障,能脫換則無礙…
所云清虛者,易筋是也;脫換者,洗髓是也…
其洗髓之說,謂人之生感於情欲,一落有形之身,而臟腑肢骸悉為滓穢所染,必洗滌凈盡,無一毫之瑕障,方可步超凡八圣之門,不由此則進道無基。所言洗髓者,欲清其內;易筋者,欲堅其外。如果能內清靜、外堅固,登壽域在反掌之間耳,何患無成?
且云易筋者,謂人身之筋骨由胎稟而受之,有筋弛者、筋攣者、筋靡者、筋弱者、筋縮者、筋壯者、筋舒者、筋勁者、筋和者,種種不一,悉由胎稟。如筋弛則病、筋攣剛瘦,筋靡則痿,筋弱則懈,筋縮則亡,筋壯則強,筋舒則長,筋勁則剛,筋和則康。若其人內無清虛而有障,外無堅固而有礙,豈許入道哉?故入道莫先于易筋以堅其體,壯內以助其外。否則,道亦難期。其所言易筋者,易之為言大矣哉…
一篇篇的文字,不斷的出現在嚴禮強的腦海之中…
在這些文字出現完之后,出現在嚴禮強腦海之中的,則是一幅幅的練功圖。
最后那所有的文字和圖像,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本書,那書的書名是十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增演易筋洗髓內功圖說,隨后這本書就融入到了嚴禮強的識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