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來的男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強壯,膀大腰圓,身上的衣服有些污漬,似乎還帶著鐵屑和煙火氣,那病房的門與其說是被他推開的,還不如說是被他拆開的。
和這個男人一起進來的,還有兩個少年,這兩個少年一個是之前自己醒來時見過的小胖子蘇暢,還有一個則有些瘦。
三個人都滿頭大汗,有些氣喘,似乎是一路跑來的。
“禮強,你沒事吧,現在身體哪里還疼,有沒有不舒服…”
嚴禮強還沒開口,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一臉焦急的大步走了過來,雙手按住嚴禮強的肩膀,上上下下把嚴禮強的身體檢查了一遍,在看到嚴禮強的身體的確沒有大礙的時候,這個男人那焦急的臉色才稍微放松了一點。
看到這個男人臉上那那發自內心的關切和焦急神色,嚴禮強的心中也涌起一陣難言的感動,上輩子,他在孤兒院長大,從小就不知道父愛為何物,沒想到這輩子,卻還能有一個這樣的父親。
“父親,我沒事,傷處已經上了藥,估計只要休息幾天就好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個男人按住嚴禮強肩膀的一雙大手終于離開了嚴禮強的肩膀,整個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次要不是蘇暢和齊東來跑來告訴我消息,我都還不知道你出了事…”,說完這些,那個男人才轉過頭,看著那兩個和他一起進來的少年,“蘇暢,東來,改天到叔叔家,叔叔請你們喝酒,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們家里人估計都在等著你們,你們也趕緊回家吧!”
蘇暢點了點頭,看了嚴禮強一眼,“好的,嚴叔叔,既然禮強已經醒了,我們也就回去了!”
“去吧,去吧!”
兩個少年正要轉身離開,嚴禮強卻突然叫住了他們,“蘇暢,東來,這次謝謝你們了!”
那個叫蘇暢的少年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還能從嚴禮強的嘴里聽到謝這個字,他嘿嘿笑了笑,抓了抓頭,“這個,應該的,應該的…”。
旁邊那個叫齊東來的少有些詫異的看了嚴禮強一眼,卻發現嚴禮強銳利的目光正盯在他臉上,那個叫齊東來的少年笑了笑,“嗯,那禮強你好好休息!”
看著蘇暢和齊東來兩個人離開,嚴禮強心中莫名升起一個疑問,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齊東來好像有些緊張,剛剛自己在看著他的時候,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輕輕向內抿了一下,有一個下意識的吞咽口水的動作,這樣的表情,按照嚴禮強前世的閱歷和經驗來看,就是表明那個人在那個時候心中很緊張。
齊東來為什么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會緊張呢?
突然之間,嚴禮強想到了今日和洪濤比武時的情形。
他這次在擂臺上,的確是出了意外,當時在與洪濤比武之時,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就感覺自己右腳的小腿突然一麻,整個人身形一僵,動作一緩,結果就是那么一下子,就被洪濤抓住時機,搶身靠近他的身邊,使出鐵砂掌,兩掌重重的轟在他的身上,把他打得飛出了比武擂臺,凄慘落敗,還落下傷勢,短時間內難以完全痊愈。
洪濤已經秘密在修煉鐵砂掌這一點他的確不知道,但就算是洪濤修煉了,畢竟時間還不算太長,他的鐵砂掌還沒有真正登堂入室,真要打,他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輸得這么慘,敗得這么難看。
“禮強,那個洪濤以前不是和你不相上下么,你們以前也比較過,就算他修煉了鐵砂掌,有了幾分火候,但畢竟時間不長,今天在擂臺上,你也不應該輸得這么慘,這是怎么回事?”
在蘇暢和齊東來離開后,嚴禮強的父親嚴德昌立刻臉色嚴肅的詢問起今天擂臺上的情形,從臉色上看,對嚴禮強這次的失敗,嚴德昌感覺比嚴禮強還耿耿于懷。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當時有一個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洪濤擊中了,可能是發現洪濤學了鐵砂掌有些震驚吧…”嚴禮強囫圇的說道。
“一次比武的勝負,說明不了什么,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你回去努力,總結經驗,下一次再在擂臺上遇到洪濤,一定可以打敗他,你一定要成為青禾縣你們這代人中最強的那一個,你一定要把那個洪濤打倒,聽到了沒有!”嚴德昌目光炯炯的盯著嚴禮強,眼中有著極大的期望,語氣給人莫名的壓力,他的手再次落在了嚴禮強的肩膀上,重重的捏了捏。
嚴禮強還能說什么,他只是習慣性的點了點頭,過去那么多年,嚴禮強已經養成了服從父親的習慣,而他的父親給他的人生“小目標”,就是要成為青禾縣里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看到嚴禮強點頭,嚴德昌終于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嚴德昌找來了醫館的大夫,在不厭其煩的細細詢問了嚴禮強的傷勢,得知嚴禮強的身體的確沒有大礙,只是胸口位置有點淤血,只要在這一兩個月內不要練武和做運動量太大的動作就會慢慢恢復后,他在醫館買了兩瓶治傷的藥酒,才和嚴禮強兩個人一起離開了醫館。
醫館就在國術館內,兩個人從醫館走出來的時候,國術館內早已經冷清了下來,演武場和擂臺上空空蕩蕩,沒有了白天的喧囂,只有醫館內,還有人來看病。
走出國術館的嚴德昌眉頭緊蹙,臉色就像鐵塊,醫生說嚴禮強最少需要休息調養一兩個月之后,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因為要是這樣,那就意味著嚴禮強有可能無法參加兩個月后的國術縣試…
國術館外面就是青禾縣城,縣城自然是青禾縣最繁華的地方,國術館外面的大街有五丈寬,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街邊店鋪高樓林立,熱鬧非常。
此刻夕陽西下,天色剛剛有些發黑,有些店鋪的門口,已經掛起了一串串紅色的燈籠。而在街上來往的人中,不少人穿著長衫漢服,腰上還掛著刀劍,一個個飄飄欲仙,又有英氣,放眼看去,猶如置身夢中。
嚴德昌左右看了看,直接吩咐嚴禮強,“你就在這里等著,剛才大夫告訴我你最近這幾天盡量少動,我去叫輛車,從這里到家還有幾里路,今天我們坐車回去!”
說完話,嚴德昌也不等嚴禮強說話,就徑自朝著街邊的一頭走去找車了。
看著嚴德昌離開,嚴禮強心中苦笑了一下,作為一個父親,嚴德昌對嚴禮強管得太死了,在他的記憶之中,嚴德昌是一個虎爸,從小到大,就把嚴禮強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什么都不要嚴禮強操心,嚴禮強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練武,練武,練武,變強,變強,變強,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父親,嚴禮強從小就幾乎沒有任何同齡人的生活和樂趣,也沒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性格有些孤僻,整個人有些沉默寡言,更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因為這樣的性格,在鎮里的學校里幾乎就沒有人愿意和嚴禮強走得太近,而因為學校里平時的訓練和搏擊課程比較多,在這些課程上,被嚴禮強揍過的那些同學自然就把嚴禮強恨上了,這也是今天嚴禮強被人打下擂臺后那么多人幸災樂禍,甚至有人故意把他從擔架上摔下來的原因。
不得不說,在人情世故和人際交往這方面,在過去的十多年中,嚴禮強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至于蘇暢和齊東來,兩個人和嚴禮強走近的時間也不長,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說起來也是因為去年有一天在放學的時候嚴禮強看到他們兩個人被學校的幾個人欺負勒索,嚴禮強出手救過兩個人一次,從那以后,蘇暢和齊東來就把嚴禮強當成了好朋友,和嚴禮強有了交往。
而一直等嚴德昌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處,嚴禮強才蹲了下來,卷起自己右腳褲子的褲腿,細細查看起來。
幾乎沒有怎么費工夫,嚴禮強憑著自己當時的感覺,就在自己右腳小腿位置,發現了一個如同被針刺過的紅色的血點,而相應的,在卷起來的褲筒上的這個位置,也有一小塊地方的顏色有點深,如果沾過一滴油一樣。
就這么一點痕跡,不仔細看的話,甚至發現不了。
看著自己小腿上留下的這個痕跡,嚴禮強目光一凝,腦海之中瞬間想到了一種東西——冰蟻。
冰蟻是一種奇異的生物,這種生物含有劇毒,一旦被冰蟻咬中,它就會讓人全身發麻。
冰蟻大多數只生活在山林之中,和普通的螞蟻一樣,是群居動物,它很少出現在人群聚居的地方,但是,也不能說絕對沒有,因為幾乎每年,嚴禮強都會聽說青禾縣中有上山打獵的獵戶或者是樵夫在回到家中之后還有被冰蟻咬傷的新聞。
冰蟻和普通的螞蟻差不多大小,通體雪白,有的近乎透明,很難被人一眼看到,許多上山的人,一不小心就會把幾只冰蟻給帶了回來,對人來說,被一兩只冰蟻咬過要不了命,只是身體會麻痹片刻,但如果被一群冰蟻咬中,那就有可能要命了。而冰蟻一旦咬人把體內的毒素全部釋放之后,它就會像蜜蜂蜇人后一樣,馬上死去,它的身體同時會像冰一樣的融化,變成水滴一樣的液體。
自己小腿上的痕跡和自己當時的感覺,完全符合被冰蟻咬過的特征。
自己身上怎么會莫名其妙的有一只冰蟻呢?
想到齊東來剛才的緊張,只是瞬間,以嚴禮強的智慧,他在腦袋里就把一切都勾勒了出來。
真是好算計!
這樣的事情,嚴禮強不想讓嚴德昌知道,要是嚴德昌知道嚴禮強這次縣試初考失利是被人暗算,以嚴德昌的性子,搞不好真會眼紅了找人去拼命。
而洪濤的父親,正是青禾縣柳河鎮的亭長,他家的幾個叔父,有的在青禾縣縣衙,有的在平溪郡,好幾個人都在公門之中,在青禾縣,洪家可以算得上是大家族,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了的,而在柳河鎮,洪家更是鎮里首屈一指的人家。
嚴禮強的家就在柳河鎮。
不一會的功夫,嚴德昌就回來了,身邊還跟著一輛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