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千秋離開未央宮,長出了一口氣,每次來到未央宮,他就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老虎嘴。
他很討厭這種隨時隨地都能粉身碎骨的感覺。
微微嘆了一口氣,無數愁緒就涌上心頭。
山東田氏準備遷徙去涼州的人很多…雖然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庶出子弟,可是,這些人也是田氏的力量源泉。
當初在山東的時候,田千秋就敏銳的發現,一個龐大的田氏并不符合官府的期望,而抱成團生活的田氏已經習慣橫行鄉里的日子。
讓他們不要放肆,不要欺負小姓人家,他們根本就做不到,田氏的實力越大,侵吞本土百姓利益的事情就越多。
到了最后,就會跟官府的權威起了沖撞,因為,官府發布的政令本身就是對百姓不利的。
小姓人家無力反抗官府,只能逆來順受,而田氏則不會這樣忍氣吞聲,最終,田氏就成了官府的眼中釘肉中刺。
當皇帝拆分田氏的旨意下達之后,田千秋果斷的接手了這一重任。
他認為,與其讓別人來分割田氏,不如由自己來!
就在他以為將田氏不重要的族人全部剝離之后,剩下的田氏族人可以安心度日的時候,田詹回來了。
誰都以為田詹回來是向田氏族人求援的,人人都心里已經決定拒絕幫助的時候,田詹展現了他們從未見過的闊綽手段。
三千張羊皮,一千張牛皮,一百二十一件精美的祭祖玉器,加上他們騎乘的駿馬,每一樣都說明,他們在涼州過的比山東時還要好。
田千秋以為這是田疇為了拉攏山東族人做的偽裝,當他通過各種渠道得知涼州族人的實際生活之后,他就無話可說了。
被他剝離的田氏族人背負了田氏所有的屈辱,現如今,他們回山東更有衣錦還鄉的心態了。
如果僅僅是生活安逸,田千秋并不是很在意,在涼州地廣人稀,每人分到的田地自然會比山東多很多,同樣的,他們也會變得更加勞累,還要面對蠻族,朝不保夕。
種種狀況對比下來,留在山東,是要比留在涼州要好,最重要的,當田氏族人去了涼州,與蠻族的接觸是必不可免的,時間久了,為了生活,就會很自然的丟棄漢家衣冠。
然而,夏侯靜這樣的名滿天下的大儒在涼州,瑕丘江公這樣與董仲舒不相上下的大儒也在涼州,甚至他們就生活在田氏族人聚居區,在那里開館授徒。
云瑯的大軍已經把涼州清洗了不止一遍,他甚至正在著手減少羌人人口的宏偉計劃,目前看起來,似乎進行得非常順利。
官職到了云瑯這樣的高度,就不再是讒言一類的行動可以動搖的了的。
皇帝如果沒有足夠的信心,是不會派云瑯這樣的人成為一方諸侯的。
田氏很大,想要對付云瑯還是不夠的,雄霸蜀中的黃氏,現如今已經灰飛煙滅了,而蜀中也成了皇帝以及一干勛貴們的樂園。
他不想,也不敢觸怒云瑯這樣的人。
在長安,云瑯的名聲并不好,出了名的小氣,出了名的睚眥必報。
而曹襄則是出了名的混蛋…
霍去病只會打人!
與他們這種超級勛貴爭斗毫無意義,戰勝了,會把長平公主,阿嬌貴人這樣的人引出來,戰敗了,就會被他們連皮帶骨吃的干干凈凈。
在長安,云氏,曹氏,霍氏,李氏都是惡霸一般的存在。
云氏主婦連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中,這件事已經被太子府里的人散播成了傳奇。
很多人甚至繪聲繪色的將云氏主婦宋喬形容成了一個著名的悍婦。
直到皇帝將李夫人之子托付阿嬌撫養之后,這樣的傳說才慢慢地消失了。
只要不太傻的人都能看出,這是皇帝在給太子最嚴厲的警告。
李夫人之子沒有可能與太子劉據爭奪什么,但是啊,當李夫人的兒子變成阿嬌的兒子之后,就立刻有了這樣的可能。
畢竟,阿嬌貴人除過沒有兒子這一個弱點,再無懈可擊!
現在,阿嬌貴人有兒子了…難怪云氏主婦對太子殿下毫無敬意。
聯想到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執政二十年似乎沒有任何問題,到了那個時候,已經長成大人的昌邑王劉髆,無疑將是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
在大漢國,太子殿下不一定就是未來的皇帝,這中間有無數的變數。
換太子這是劉氏的傳統,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田千秋迅速的想通之后,心里就沒有那么難受了,他甚至開明的認為,只要田氏在不斷地變強,變大,在那里其實是無所謂的,他們這種大世家,最怕的就是籍籍無名。
來日方長…
金日磾愉快的從春風路上走過,這一次,他無視了那些沖著他招收的美人兒。
從家里出來之后,安步當車,不大功夫就來到了長門宮。
這里以后就是他當差的地方,他的主子就是那個還流著口水的三歲孩子。
束了袖口的箭衣,薄底的分左右的快靴,淡黃色的頭發用絲帶束縛,即便嘴角帶著濃烈的不屑之意,依舊引得那些躲在馬車里的婦人們連連驚呼。
大漢朝的女子們歷來是大膽的,男子可以當街調戲女子,并且留下著名的秦羅敷故事,那么,女子為什么就不能做同樣的事情呢?
一些很熟悉金日磾的女子甚至大膽的探出手去撫摸他的頭發。
這讓金日磾非常的憤怒。
四處瞅瞅,沒看見張安世這個混蛋,眼看車里的佳人體軟如綿,紅霞滿面,匈奴人的本性立刻爆發,連趕車的丫鬟都沒有放過,捉小雞一般的提進了馬車。
馬車抵達長門宮的時候,金日磾從馬車上跳下來,擦拭一下臉上殘留的口媒子印痕,面對渭水水面確認自己沒有問題了,這才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長門宮。
“不準把你弟弟拿去水池子!”
剛剛游水完畢的阿嬌慵懶的靠在錦榻上,警告了一下偷偷摸摸的藍田。
讓乳娘帶著劉髆去看孔雀。
藍田非常的郁悶,上次跟云哲毀壞了父皇的寶物,云哲就接受了家法,如今被他母親關在小樓里,十五天之內不得出小樓一步。
沒有了云哲,藍田才發現自己一個玩伴都沒有。
阿嬌有目的的把藍田送去了皇宮,希望她能與自己的兄弟姐妹們相處一下。
結果不好,藍田對自己的兄弟姐妹毫無興趣。
不僅僅如此,他們多見了幾次之后,藍田認為自己在跟一群傻子玩。
阿嬌不準藍田在這段時間里去云氏,畢竟長門宮賠給了皇帝無數寶物,皇帝都不滿意,事已至此,不論是阿嬌還是宋喬,都清楚了一件事,皇帝需要云氏賠,而不是長門宮賠償。
穿著游泳衣的藍田噗通一聲就跳進了水池子,像一只青蛙一般在水里來回游動了七八個來回,就抱著水池邊上的木頭杠子回氣。
貼身宮女輕聲對她說了兩句話,藍田這才想起來,今天要跟金日磾學習射箭。
金日磾射箭的樣子很好看,而且精準無比。
“你是匈奴人,聽說你們喜歡射箭是嗎?”
金日磾驕傲的道:“大比中儒家禮、樂、射、御、書、數六藝,微臣拔得射,御兩道頭籌。”
藍田卸掉披風,露出一身大紅色箭服,伸展一下手臂道:“射給我看看。”
金日磾微微一笑,提起長弓,就來到三步開外的地方,也不看標靶,搭箭張弓,‘嗖’的一聲第一支箭就飛了出去,他沒有停下來,而是箭發連珠,轉瞬間一壺十八枝羽箭就密密麻麻的釘在箭垛上。
就在金日磾驕傲的收好弓箭,準備告訴藍田何為射箭之道的時候,才發現,藍田已經帶著宮女走遠了。
“不準告訴我母后!”
藍田遠遠地傳來了警告。
金日磾嘆口氣,來到箭垛邊上,把射出去的箭一一的取回來。
他很清楚,自己以后的箭術課程,都會變成藍田去云氏玩耍的時間。
“明珠暗投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