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靠這些錢?”
“人世間的力量莫過于‘權,錢’,我們在權力上處于弱勢,那么,就該在‘錢’上取得優勢,這叫做優勢平衡。”
“你準備用這些錢做什么?”
“安置山東移民,結交所有能結交的人。”
“這東西未必能讓所有人滿意。”
“我知道啊,‘錢’是水,在平原上縱橫,在山嶺間穿行,發于高處,奔騰到海,遇阻繞行,遇壑咆哮,雖柔卻無堅不摧。”
霍去病搖頭道:“陛下的錢糧比我們多…”
“不一樣的,國家的錢再多,陛下也不能用這些錢滿足所有人的私欲。
我們能…我們能滿足那些對我們有用處的人的私欲。”
霍去病長嘆一聲,離開了弟弟的帳房,他不知道弟弟這樣做對不對,也不知道這樣做會引發什么樣的后果,他只是單純的不喜歡。
“既然不喜歡,干嘛要去看呢?”
云瑯端起玉杯喝了一口紅艷艷的葡萄釀,有一滴葡萄釀就掛在嘴角…
“我還是不喜歡!”
“你當然不喜歡,我也不喜歡,陰謀詭計本來就不是讓人喜歡才出現在這個世上的。
是用來達到目的用的手段。
光明正大的手段最有威懾力,我們卻沒有辦法使用,那就只好用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了。”
“你在用最壞的手段來達到最好的目的?”
“這不可能,手段就是手段,陰謀詭計本身就是帶有貶義意味,出發點就是錯的,怎么可能達到最好的目的呢。
只不過,我沒有追求所有人的好目的,只追求對我們最好的目的就行了。
以有限的手段去博取有限的好處,我想,這并不過份。”
“真的對所有人都有用嗎?”
“比如說…”
“比如說董仲舒,比如說桑弘羊,比如說汲黯,比如…很多人。”
“董仲舒一生所求者,不過是推廣儒學,為了儒學可以流傳萬世,他并不在意效忠誰。
我準備資助董仲舒在大漢國開辦五百家儒學,并且提供支應這五百家儒學運轉一年所需的費用。
當然,不是一瞬間提供的,準備用二十年的時間來達到目標。
如此一來,二十年內,董仲舒以及儒家將不會對我做的事情做任何評論。
至于桑弘羊,此人已經墜入了金錢的魔道且不可自拔。
上一次在收繳錢莊一事失敗之后,他就已經不是以前的桑弘羊了。
我早在四個月前就上書陛下,希望開辦我皇漢銀行,并且向陛下推薦了桑弘羊為主腦,張安世為輔。
在開辦皇漢銀行之時,全力幫助他,讓他成為銀行業的開山鼻祖,繼而名傳后世。
想要讓皇漢銀行全面的接管大漢子錢,同樣需要很長時間,在這段時間里,云氏與桑弘羊基本上是站在一起的人。
只要我們沒有明顯的反叛動機,桑弘羊就不會對我們怎么樣。
至于汲黯…”
云瑯把話說到這里,嘆口氣搖搖頭停住了話語。
霍去病明了了云瑯的想法。
忽然走上前,雙手按著云瑯的腦袋用力搖晃兩下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瑯被霍去病搖晃的頭昏眼花,努力的推開霍去病道:“我只想我們兄弟一起快樂的老死!”
“你這樣想,我那個弟弟可不這樣想!他野心十足!”
云瑯哈哈大笑,用拳頭捶一下霍去病的胸膛道:”關我們屁事!
我們把自己的一生好好地過完就算很用心了,誰能管得了那么多。”
霍去病怒道:“你不能管殺不管埋!”
云瑯拉住霍去病的手笑道:“朝堂上,其實就是一個游戲場,也是一個廝殺場。
自古以來就是有力者勝之。
只要朝堂上的博弈不波及到百姓,其實啊,對大漢朝總體上來說是有利的。
霍光如今是西北理工的大弟子,他對西北理工的學問研究,甚至超越了我。
身為一派宗師,他自然有責任將自己一生所學用到國計民生上去。
而我呢,認為我西北理工的學說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學說。
也是對大漢國,乃至黎民百姓最有利的一種學說。
既然如此,我當然要支持霍光。
不試一下,天下人如何知曉我西北理工才是大漢國學說界的翹楚呢?”
“你如此大張旗鼓的拉攏人,就不怕陛下對你心生怨隙么?”
云瑯笑了,從桌案上拿起一份奏折遞給霍去病道:“我做的所有事情對陛下,對大漢國都是有利的,而且每一件事都是稟奏陛下之后才開始逐步實施。
這是我能做到的所有陽謀了。”
跟霍去病說這么復雜的東西很麻煩,必須要解釋的通透才成,否則他很容易想偏。
有時候云瑯就想不明白了,在軍陣上,沒人能騙得了霍去病,不論多么狡猾的詭計他都有能力輕易破掉。
可是呢,離開了軍陣,這家伙的智慧立刻就往下掉,而且掉的不是一星半點。
好在曹襄明天就要到了,這些事情還是跟他多商量一點,還能獲得一點支持。
所有的事情都讓霍去病不喜歡,他覺得所有人都在發生很大的變化。
所有的人都讓他覺得陌生。
雖然他本能的相信不論云瑯曹襄他們要做什么,都不會害他,更不會欺瞞他。
他還是想要知道所有的事情,哪怕是將來倒霉了,也能知道為什么倒霉,黃泉路上也好有話語埋怨云瑯跟曹襄。
衛青,李息的大軍終于來了。
鋪天蓋地的…
只是,他們已經沒有了什么戰斗力。
三十萬人跋涉了上萬里路之后,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皇帝一個人的錯誤,就活活累死了六千一百二十七個人,以及三萬四千八百多匹大牲口。
至于耗費的糧秣,更是不計其數。
一場超長距離的行軍,讓大漢軍隊浩浩蕩蕩的在草原上兜了好大一個圈子。
場面是好大的,行軍是悲壯的,衛青,李息這一路上硬生生的在草原上開拓出來了一條貫穿整個草原的大路!
云瑯跟霍去病見到衛青的時候,這位名將渾身上下透著濃濃的疲憊之意。
一雙眼睛如同炭火一般通紅,短須也變成了虬髯,白凈的面皮被草原上的寒風吹得皸裂,爆皮,一雙白玉般的可以彈奏出美妙音樂的雙手上布滿了血口子。
一張嘴,沙啞的聲音幾乎讓人分辨不出這就是衛青的聲音。
云瑯遞上酒葫蘆,衛青夾手奪過,來不及拔掉塞子,一掌就劈開了酒葫蘆的頭,慢慢一葫蘆酒根本就不能滿足衛青,霍去病拔出塞子把自己的酒葫蘆也遞給了衛青,衛青接著痛飲。
一柱香的功夫,衛青喝了整整六葫蘆葡萄釀,這才打了一個酒嗝對云瑯道:“準備食物,準備熱水,準備軍醫,準備取暖之物,全軍修整!”
這些事情云瑯早就準備好了,只是疲憊至極的漢軍,在回到安全的城池,見到伙伴之后,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了,甚至來不及吃飯,就各自找了暖和的地方倒頭就睡。
在荒原上行軍,衛青以及李息兩人率領的大軍,不斷地遭遇匈奴人的偷襲。
就像霍去病偷襲匈奴大軍一樣,來去如風,飄忽不定,讓漢軍苦不堪言,需要隨時打起精神準備應付匈奴人。
最讓衛青,李息擔憂的就是匈奴人大隊,如果他們趁著漢軍在荒原上長途跋涉,精神,體力都到了極限的時刻,突然發起大規模襲擊,后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不僅僅如此,如果匈奴人狗急跳墻,突然進攻兵力薄弱的云瑯,霍去病部,偌大的河西四郡就會糜爛,如果讓匈奴人從河西四郡進入大漢國,繼而進入關中。
衛青,李息,云瑯,霍去病四人百死難贖!
自從衛青收到云瑯,霍去病的軍報之后,幾乎是沒日沒夜的趕路,如今能抵達陽關,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力量。
前軍衛青還有力氣喝酒,后軍李息則是被家將從馬上抬下來的,長時間的騎馬行軍,苦了許久未曾騎馬作戰的李息,他的大腿早就被馬鞍子磨得血肉模糊。
李息見到云瑯的時候,似乎就剩下最后一口氣了,掙扎著問道:“匈奴人真的已經向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