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巡營的結果不好。”
“怎么說?”
“將士們精氣神沒了,一個個都認為這是對匈奴的最后一戰,此戰過后,天下平安,所以,撈錢比作戰還要上心。”
霍去病嘆息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對云瑯說了實情。
云瑯抬頭笑道:“西域三十六國,也該長點記性,當年如果不是他們首鼠兩端,匈奴人何至于囂張若此?
張騫,蘇武二人最了解這些胡人,我以為他們的做法應該是正確的,一群養不熟的狼,也沒有必要對他們懷柔。”
“大宛國進貢了一對汗血馬,你為何還是斬殺了大宛國的使節呢?”
霍去病見云瑯似乎有準備,也就不做聲了,想起后院安置的兩匹寶馬忍不住又問了起來。
“我要的是二十匹!不是兩匹!”
云瑯淡淡的道。
“我聽說這種馬非常的難得,每年到了春夏之交,大宛國人就把最神駿的母馬放置在龍馬出沒的天山之下,等到夏日過完,這才將母馬收回,此時,母馬已經懷孕。
待到冬日產子之后,才能知曉收獲的到底是不是汗血馬。
據說,百不成一。
如此珍貴的寶馬,你一次要二十匹,人家如何能夠答應?”
云瑯放下手中的毛筆,揉揉發紅的眼睛對霍去病道:“我就要二十匹,難道大宛王還能咬我不成?”
“他們全國都應該沒有二十匹!
你這是強人所難!”
云瑯放下揉眼睛的手笑著問道:“你收大宛王的好處了?”
霍去病不屑的道:“你說呢?”
云瑯怒道:“既然沒有收到好處,你替他們說什么話?知不知道,你現在一句話價值多少?
少于一萬金,你就老老實實的閉上嘴巴!
隋越的一句話都值一車白玉呢!”
霍去病驚訝的坐起來,指著云瑯道:“你最近苛政不斷的目的就是為了撈錢?”
云瑯嘆息一聲道:“強干弱枝懂不懂啊?
大漢國即將要開始鑿空西域了。
你知道為何是鑿空二字,而不是經營西域?”
霍去病皺眉道:“這是張騫給陛下上的文書里用的詞,至于你說的強干弱枝我懂,不就是要限制西域這些國家變強嗎?
問題是你好歹要點臉啊,你這么做,比強盜還要兇狠,再這么下去,會弄得西域人民怨沸騰,最終全體反對我大漢,如果大軍在西域寸步難行,我看你如何跟陛下交代。”
云瑯自顧自的道:“所謂鑿空,就是說,在張騫眼中,西域已經是一塊冰冷的石頭。
想要暖熱已經不可能了,這個時候,我大漢將要經營西域,就一定要用鑿子一點點的將西域這顆石頭鑿爛,等他變成碎石之后,再把他放進磨盤里全部碾碎,最終變成流沙,可以握在手里把玩。
這就是鑿空!
另外,你不要擔心民心這種可笑的東西,我完全不在乎。
匈奴人只要從西域走一遭,就沒有什么所謂的民心了,現在活著的這些人如果把不是被匈奴人殺死,也會成為匈奴人西進的前驅。
反正他們就要死了,我為何還要善待他們呢?
有憐憫他們的功夫,我還不如趁著他們沒有被匈奴人洗劫之前,先搜刮一次,好有錢,有物資來經營河西四郡。
到了明年,陛下將要向河西四郡征發百萬百姓,不弄點錢,弄點物資囤積起來,明年我拿什么來養活那些百姓?”
霍去病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恨恨的揮揮拳頭,就不做聲了。
從他認識云瑯的那一天起,講道理他就沒有講過云瑯,在他眼里云瑯有時候會干出極為邪惡的事情,可是呢,經過云瑯一番解釋之后,他發現,錯的永遠都是他。
隋越趁機低聲道:“陛下這次收回了他在所有錢莊占有的份子,你云氏也損失慘重,要不,你從這里弄點補貼一下?
放心,我絕對不會說。”
云瑯瞪了隋越一眼道:“就憑你說了這句話,我就該把你就地正法。
云氏錢莊當初開辦的時候,就說的很清楚,那東西不是為云氏籌錢的一個工具。
而是為滅掉匈奴籌集的錢財!
現在,陛下將它用在了供應大軍上,沒有拿去修建宮殿,也沒有窮奢極欲。
錢用在了正途,有什么好可惜的。
再說了,陛下僅僅抽走了自己的那一部分份額,我覺得已經給足我臉面了。
還是說,你覺得陛下身為錢莊的股東,沒有權力撤股嗎?”
隋越腦門上的汗水又開始冒出來了,擦拭一把汗水,就匆忙在小本子上記錄云瑯的言行。
“當然,陛下撤股,撤的太過突然,這樣做可能會損害錢莊的聲譽。
如果陛下用半年時間慢慢的從錢莊抽調資金,基本上買多少東西,就抽掉多少資金。
如此,市場上的金子與貨物的價值永遠是平衡的,這樣一來呢,陛下就能用同樣的六十萬金購買到更多的物資。
損失了如此大的一筆收入,罪在桑弘羊,他管理錢莊三年,應該知道如何做才能將陛下的利益最大化。
而不是出于個人私利,迫害錢莊,都是陛下的子民,何必要弄得血淋淋呢?
難道不死一批人,就不足以彰顯他桑弘羊的能力?
現在好了,全便宜了長門宮…不過也無所謂,阿嬌貴人與陛下本就是一體,還談不到吃虧占便宜。
經過此事之后,錢莊沒了陛下的資金作為監督,就會肥了那些子錢家。
我已經寫好了奏折,希望陛下早日開通大漢皇家銀行,同時呢,也作為錢莊的管理機構。
如此,就能有效的控制那些貪心的子錢家們胡作非為,同時也讓錢莊這個東西一直利國利民下去。
內舉不避親,桑弘羊此人才干不足,我舉薦張安世為大漢皇家銀行的第一任行長,直接對陛下負責。
云氏控制的那個小錢莊也將并入大漢皇家銀行,占一點微不足道的股份,讓云氏子孫有口富貴飯吃就好。
如此一來,大漢國日后的錢幣發行功能也將并入大漢皇家銀行,云錢之說可以休矣。”
隋越汗流浹背的記錄了好多文字,見云瑯又開始跟霍去病說笑了,就匆匆的離開,他要把云瑯剛才說的這些很重要的話重新整理一下,發給皇帝。
他知道,皇帝很想知道云瑯對錢莊的態度。
云瑯說這一番話的時候,并沒有避開霍光,司馬遷與東方朔。
醉醺醺的東方朔甚至起身朝云瑯深深一禮,表示欽佩。
司馬遷則跟隋越一樣將云瑯的話記錄了下來,準備以后充盈一下他的《云侯列傳》。
霍光笑呵呵的道:“桑弘羊這人即便是有萬般不足,有一點說的是沒錯的。
那就是——錢莊乃是國之重器,私人不得染指!
我知道他這次之所以這樣做,目的就是想把私人錢莊一棒子全部打死。
他忘記了一件事,這些年錢莊開通天下的渠道非常的重要,如果貿然毀掉私人錢莊,同時也就等于毀掉了這些渠道。
要知道,這些年下來,錢莊最大的本事不是賺了多少錢,而是培育出來了各地無數的錢莊掌柜,以及伙計,也培育了很多利用錢莊提供的錢,進行生產,售賣的商家。
貨物每流通一次,就會給國家帶來一大筆稅收,流通的越是頻繁,制造的財富就越多。
這樣做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減輕農夫的負擔。
當然,后面的我就不說了,這關系到我西北理工的獨家學問,我與恩師都沒有資格隨意說出去。”
不知什么時候,霍去病停止了與云瑯的閑談,聚精會神的聽他弟弟的解釋。
他同樣發現,他弟弟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知道,也認識,當這些字組成句子之后,他就聽得云山霧罩,隱隱覺得有道理,就是不明白道理在那里。
“這些道理你怎么沒跟我說過?”霍去病覺得自己很是吃虧。
云瑯笑道:“當年勸你跟阿襄多讀書,你說你的大戟就是你的書本,還說,事無成法,耶耶去創造。
你都要當開山祖師了,我要是再讓你學西北理工的學問,豈不是耽誤你成一派之祖?”
霍去病有些遺憾的道:“我只是覺得有點用處。”
云瑯搖頭道:“你別學,有些人天生就不該讀書,讀書反而會把你讀糊涂。
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阿襄那樣的人讀書也不可取,就像是人喝水一樣,清水灌進去,最終會變成尿出來。
只有像司馬,東方他們才適合讀書,因為他們足夠聰慧,能從書本里總結出對自己有用的東西,排斥壞的東西。”
霍去病冷冷的看著云瑯道:“你算什么?”
云瑯呲著滿嘴的白牙笑道:“我生而知之!”
“滾!”
不僅霍去病對云瑯這句話極為不屑,東方朔,司馬遷也覺得是無稽之談。
只有霍光躲在一邊眨巴著眼睛,他覺得師傅很可能說的是真話…
西北理工的學問里,有太多太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多到了讓霍光都無法招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