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的婆子們是長安城乃至關中最重要的一個群體,算是大漢國第一批憑借自己的雙手富裕起來的群體,她們有錢,有見識,也有膽量。
長門宮的仆婦們算是第二批,可惜,就見識而言,她們與云氏的婆子們相去甚遠。
七八年前,當陽陵邑的房子,店鋪用莢錢都能購買的時候,云氏的婆子們早就人手一座宅院了。
一些擔任工頭,管事的婆子甚至不止一座宅院。
當富貴城還僅僅存在于規劃圖上的時候,還是這些婆子,她們整日里在云氏混飯吃,卻把自己賺到的所有錢糧拿出來,一股腦的投入到了富貴城的建設中,于是,當富貴城建成之后,她們自然就有權力,在富貴城里修建屬于自己的宅子。
當云氏錢莊剛剛開始與子錢家開戰,利率最低的時候,她們就果斷的將陽陵邑,乃至富貴城還沒有蹤影的房子抵押給別的子錢家,拿著大筆的銀錢投資給了云氏錢莊…
幾番運作下來,每當云氏錢莊的資本開始翻倍成長的時候,她們的資產也在翻倍的成長…
于是,大漢國內最密集的富婆群就出現在了上林苑!
于是,云氏的婆子們開始引領關中,乃至大漢國的消費風潮。
每當關中又有最好的胭脂花粉出現,第一個使用的一定是云氏的婆子們。
每當關中的婦人們又有了新的發式,第一個美美的炫耀的婦人一定是云氏的婆子。
每當關中的金匠們做出了最新的首飾樣子,第一個佩戴的依舊是云氏的婆子。
每當…
總之,不論什么好東西,想要大規模推廣售賣之前,先要過云氏的婆子們這一關。
如果云氏的婆子們喜歡,這東西必定會在長安城流行開來,云氏的婆子們幾乎成了長安商賈們判斷東西好壞的試金石!
至少,在長安,在陽陵邑,在富貴城,沒有一個商賈膽敢怠慢任何婆子,且不論她身上的衣衫是否干凈。
曾經有首飾商賈這樣做過,將一個身穿奇怪衣衫的婆子從店鋪里攆了出去,卻不知這個看似奇怪的婆子,正是云氏剛剛離開綢布工坊的婆子,來不及換衣衫就來拿自己早就定制好的首飾,沒想到被只敬衣冠不敬人的掌柜給攆了出去。
于是,在很短的時間里,這家原本極為興盛的店鋪就日漸蕭條,最終關張大吉。
這樣的事情多了,關中就開始流傳一句話——云氏的婆子惹不得!
滿關中都是她們的傳說,以及她們的豐功偉績!
大漢的女子地位依舊不高,云氏婆子群的出現,讓關中的女子在嫁給高官顯宦之后,有了一條新的可以崛起的榜樣。
夏侯蘭就是其中的一位!
當她在父親的逼迫下給一群宦官起舞,希望能夠通過一群宦官最后達到進入皇宮的目的。
于是,心有不甘的夏侯蘭自然將舞蹈跳的一塌糊涂,并且她的奇怪妝容,給這些宦官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從那之后,不論夏侯靜如何運作,都沒能將他家美麗的大女送進皇宮,侍奉天子。
這一次不同了,劉據來夏侯氏做客的時候看到了小蘭兒,也發現了小蘭兒的美麗,一句此女甚佳,就讓夏侯靜的心頭火熱起來,再一次看到了將小蘭兒送進皇宮的希望。
夏侯蘭從未想過要走進皇宮那個女人的斗場,尤其是認識了梁贊之后,她就發現,上蒼并沒有對她不公平,相反,對她極為厚愛。
當她傻傻的告訴梁贊,她不喜歡嫁入豪門大家,然后繼續守在后宅消磨歲月,更不愿意進入皇宮,與一群女人爭奪皇帝的寵愛…她覺得自己讀書的目的并非是為了這些。
然后就從梁贊口中知曉了這世上還有一群叫做云氏婆子的人群。
她甚至偷偷地女扮男裝,在梁贊的幫助下親自去了一趟云氏與那些婆子們相處了一日。
她發現,自己喜歡這種日子,哪怕需要她去工坊做工,她依舊喜歡,并且認為這就是她苦苦追尋的生活。
她喜歡這群通過自己的雙手,不依靠男人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的女人,并且幻想,如果自己可以加入,將會遠遠地超越婆子們眼中的神——劉婆!
再后來,因為懷念在云氏吃過的糕餅,她就一口氣開了四家糕餅店,當然,是以梁贊的名義開的。
夏侯靜的一張臉徹底的扭曲了…
夏侯衍又開始了自己無意義的咆哮…
“拿下這個孽障!”夏侯靜大吼一聲,怒眼環睜,須發酋張。
梁贊嘆息一聲,就跨前一步,擋在夏侯蘭的身前拱手道:“先生既然不喜歡小蘭兒,不妨將她許配給弟子。”
夏侯靜怒吼道:“做夢!”
夏侯蘭從梁贊的身后走出來道:“耶耶自稱算無遺策,不知耶耶知否今日之事?”
夏侯靜冷冷的看著夏侯蘭道:“你雖非老夫出,老夫養你一十六年,眼看著你從一介嬰兒長大成人,你就是如此回報我的么?”
夏侯蘭笑道:“耶耶收留蘭兒的目的本來就不純,如何讓蘭兒感恩戴德呢?
同輩姐妹一十六人,如今又有幾人在世,幾人過上了好日子呢?
在耶耶眼中,蘭兒不過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可以籠絡人心的工具,這些年,耶耶以蘭兒為誘餌,不也籠絡到了很多人么?
短短三年,蘭兒就定親四次,也退親四次,這一次,既然耶耶想要蘭兒籠絡住梁贊,蘭兒做到了。”
梁贊聽夏侯蘭如此說話,站在一邊連連點頭道:“確實被蘭兒迷惑住了,且不能自拔!”
夏侯靜已經失去了耐心,指著人群里的家丁道:“將她拿下,關進閣樓,禁食三日,沒有老夫的準許,不得放出來。”
梁贊連忙道:“先生,不妥,不妥!”
夏侯靜陰森森的看著梁贊道:“你為了一個女子,就要割舍我們的師徒情誼,連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嗎?”
梁贊道:“弟子以為小蘭兒如此做,才是真正的在幫夏侯氏先生千萬莫要錯怪了好人。”
夏侯靜無聲的笑了一聲,指著梁贊道:“從現在起你已經不再是老夫門下弟子,老夫會昭告天下讀書人,將你的狼心狗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梁贊嘿嘿笑道:“先生莫要惱怒,此事一定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夏侯衍冷笑道:“你還想騙我耶耶到幾時?”
梁贊不耐煩的瞅了夏侯衍一眼道:“不學無術,卻一定要把自己置身于漩渦之中,真是蠢得讓人難以置信!”
夏侯衍大笑道:“你覺得常山王不能成為太子嗎?”
梁贊先是看看夏侯靜,見他依舊冷著一張臉,連夏侯衍用惡毒的話語給梁贊下套都視而不見。
就輕嘆一聲道:“常山王成為我大漢的太子已經勢不可擋,然而,常山王成了太子,對夏侯氏來說卻不是什么好兆頭,為了親近太子,卻惡了陛下,弟子以為愚不可及。”
夏侯靜冷冷的道:“拿下!”
家丁群里有些騷動,一些家丁想要遵從家主的吩咐捉拿夏侯蘭,卻被另外一些家丁給牢牢地挾持住,終于低頭不語,也不再出頭了。
夏侯靜直到此時才認真了起來,他發現,他一連呼喊了三聲拿下,卻無人遵從他的號令。
“你收買了這些人?”夏侯靜帶著嘲諷的笑意問梁贊。
梁贊搖搖頭道:“弟子一介外姓人,如何能贏得夏侯氏族人的擁戴?“
說罷,就把身后的夏侯蘭推了出來,笑吟吟的道:“有很多族人希望能跟著小蘭兒過上好日子,吃幾頓飽飯。”
夏侯靜笑了,起身來到夏侯蘭身邊,看著夏侯蘭的眼睛道:“你覺得能逃脫老夫的掌控嗎?”
梁贊從懷里取出一本冊簿對夏侯靜道:“小蘭兒是夏侯氏分支的家主,與先生無涉!”
梁贊給出的是一本戶籍冊簿,僅僅是長安縣縣令紅彤彤的官印就讓這本冊簿的真實性無從質疑。
“你做了手腳?”
梁贊羞澀的道:“被小蘭兒迷惑住了,自然唯她命是從,不小心辦下的事情。”
夏侯靜也不看冊簿,他相信梁贊的話,這兩年他對這個弟子的認知太深了,他說的話必然是真的,按照他謹慎的性格,再想用父親的權力來對付夏侯蘭明顯是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