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霜降時分了。
在野外居住了一個多月,并沒有讓這個少年人變得憔悴,相反,他變得更加平和了。
霜降之前,正是云氏收割大白菜的時候。
今年雨水足,大白菜長勢很好,云瑯最喜歡吃被霜打過的白菜,這樣的白菜吃起來沒有生菜的味道,有些發甜,即便是生吃也是極好的。
云瑯很喜歡收割白菜,所以,霍光也就跟著師傅一起收割白菜。
綠中泛白的白菜一個個肥墩墩的,霍光砍下來一棵,去掉外邊不好的葉子,將白菜丟給張安世道:“這可是你的聘禮,小心拿著。”
張安世抱著白菜道:“真寒酸啊。”
霍光笑道:“往前數幾年,這樣的白菜可以拿來換爵位。”
張安世道:“你也說了,是前幾年的事情,既然是現在,不如拿一顆玉石雕刻的白菜去求親比較好。”
云瑯將一棵白菜放小車里,直起身子笑道:“兒寬老賊號稱清如水,明如鏡,此次他的外甥給他的老臉抹了很大一塊污穢,讓他羞愧的無法見人。
我的帖子遞過去兩次了,都說臥病在床,無顏見故人,你們兩個怎么看?”
霍光嗤的笑了一聲道:“老賊這是問您要禮物呢,您要是沒有禮物,進他家門恐怕不容易。”
張安世搖頭道:“大漢刑名上的事情我們不能沾,就目前的局面,誰要是沾上了,就會惹一身騷。
多花點錢不要緊,如果要師傅您去牢獄里撈兒寬的外甥,弟子覺得不值。”
霍光跟著笑道:“您上一次從長門宮大牢里把蘇煥救出來了,這可是天大的顏面,所以,人家就惦記上了您。
兒寬的外甥梁如意本就是兒氏撈錢的那個人,如果沒了梁如意,兒寬老賊想要繼續過這樣不求人的清貧日子恐怕就難了。”
張安世道:“清貧日子…想在長安帶著百十個家人,三百余家仆過清貧日子何其難也。”
云瑯笑道:“我就問你看上人家閨女了沒有?如果看上了,師傅再去找一下阿嬌貴人未必就不能把人撈出來,即便是不撈人,也可以找阿嬌貴人撮合你們的婚事。
我想兒寬還沒有膽子拒絕阿嬌貴人。”
張安世笑道:“不好說,我就忙著看屁股了,沒看見臉,人家戴著面紗呢!”
霍光驚訝的道:“臉上戴著面紗,屁股就沒有遮掩?”
張安世笑道:“她撅著屁股上車的模樣,看的我心里癢癢的。”
這就是他們師徒的日常對話。
云瑯比張安世大了不到八歲,加上云瑯又是一個隨和的性子,導致張安世在他面前沒有一點規矩。
在大漢時代談愛情總是讓人非常的傷心,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認為愛情才是婚姻的基石,對于勛貴來說愛情就更加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時間長了,也就沒人宰及信息談什么愛情了,于是,婚姻就變成了聯系人情世故的一個紐帶。
張安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不認為愛情是他生活中的必需品,有慢慢培養愛情的功夫,不如觀察一下這個女子是否是一個好生養的人。
同樣的,兒寬家的掌上明珠兒殷明知道張安世在偷偷地看她,于是,展現給張安世的也不是自己的美貌,而是一個渾圓的驚人的臀部。
云瑯沒興趣培養,糾正弟子的婚姻觀跟愛情觀,如果真的把自己的弟子培養成后世腦殘劇里面的男豬腳,在大漢這部現實劇里面,他們絕對活不過兩集。
人總要取舍的,狗子可以為他莫名其妙的愛情奔波萬里,張安世不成,霍光也不成。
既然別人都是在成親之后才慢慢培養感情的,他們為什么不能?
霍光往云音的背簍里裝了一棵小小的白菜,又隨手往喜歡跟著家主干活的劉婆背簍里丟了幾棵又大又重的白菜,這才拍拍手上的泥土對張安世道:“想好怎么撈你的舅爺了沒有?”
張安世笑道:“其實啊,弄死更省事。”
云瑯搖頭道:“我去找找趙禹,這個老倌自從被發配去了受降城一遭后,性情變了很多。”
霍光笑道:“鷹犬如果不咬人了,遲早是下鍋吃肉的命。”
云瑯笑道:“所以才要找他啊,趁著他還有用處。”
偌大的云氏,當家做主的三個人都不算什么好人。
說來也奇怪,凡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當家做主,家業都不是很興盛。
所謂慈不掌兵是對的,同時,慈不掌大家族這話也是對的。
反正云瑯放眼望去,沒發現幾個好人。
云氏莊園又擺滿了白菜。
往年這時候,家里應該有很多客人來拉白菜,今年來的人就很少了。
不是說大家都不吃白菜了,而是因為阿嬌正在挖藕…
碩大的荷花池塘一旦開挖,出產幾十萬斤蓮藕還是沒有問題的,本來這點蓮藕還不夠皇室自己吃的,不知道為什么,劉徹今年很大方,決定給自己的臣子們也給一點。
于是,長門宮又成了人頭攢動的地方。
云氏自己也有蓮藕,挖幾萬斤自家吃還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云瑯就高傲的沒有去領自己的那一份。
還以為今天不會有人來了,曹襄卻匆匆的來到云氏,指名道姓的要一塊黃花梨木來雕刻一顆骷髏頭。
因為皇帝今天出場的模樣非常的震撼人心,他手里居然提溜著一顆詭異陰森的黃花梨木骷髏頭。
把好好地賞賜大會弄得鬼氣森森。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這就是曹襄來云氏要黃花梨木的原因所在。
“張安世的婚禮!”
云瑯毫不客氣的提出了條件。
曹襄怒道:“不就是娶兒寬老二的重孫女么?你的臉面不夠?”
云瑯搖搖頭道:“老家伙想要我把他家的錢罐子從牢獄里撈出來。”
“梁如意?”
“是啊!”
“我這就告訴兒寬,梁如意最好死掉,只要活著,長安勛貴們就沒有幾家可以睡好覺。
謝長川的事情牽涉了太多人,至今還有價值十六萬金的貨物下落不明,大家都在猜測,這些貨物如今都在誰的手里。
其實啊,不管在誰的手里,都不是他兒寬能惹得起的,一旦不小心把人家拖下水,不要說那個梁如意,就算是兒寬想要頤養天年都有很大的問題。”
曹襄嘴里說著別人,眼睛卻一直看著張安世。
云瑯輕笑一聲道:“你家吞沒了多少?”
曹襄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道:“不到四萬金的貨物。”
云瑯笑道:“加上我家的就差不多十六萬金了。”
曹襄大笑一聲,心照不宣的拍拍云瑯的手道:“幸虧謝長川的那個大管事出意外被石頭砸死了,否則,我還要出動人手滅口,看來老天都在幫我們啊。”
云瑯皺著眉頭道:“你不會真的以為那家伙是出了意外被石頭砸死的吧?”
曹襄道:“不管是誰弄死的,都說明了一個問題,這家伙該死了,誰去關心他是怎么死的。”
云瑯道:“其實梁如意應該活著,如果整件事都做的密不透風的,陛下反而會懷疑。”
曹襄冷笑一聲道:“懷疑誰?最可疑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他的皇后,一個是他的長子。
絕對不是你跟我!
你只要看看陛下自從離開了你的官衙之后,就住在長門宮沒挪過窩,你覺得陛下是在防范誰呢?”
“既然如此,我覺得為了給我弟子娶一個不錯的老婆,我們可以出手救一下梁如意。
我準備明日就去拜會趙禹,你覺得他會不會賣臉給我?”
曹襄笑道:“我們一起去,看他趙禹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