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長平就不喜歡阿嬌。
同樣的,阿嬌也不喜歡長平。
只要她們兩人共處一室,就算是劉徹也沒有辦法平息紛爭更多的是敬而遠之。
阿嬌當皇后的時候,長平幾乎是用盡了心機想把阿嬌拉下馬,為此,不惜培育衛氏去接近皇帝,最后成功的將阿嬌從皇后的寶座上拖下來。
當所有人都以為阿嬌今后只能以淚洗面,在哀愁悲憤中凄慘的死去,誰知道,阿嬌偏偏沒有順他們的意,通過自強不息的努力,居然將她以前失去的勢力重新結成了一塊鐵板。
自從不當皇后了,阿嬌的天地反而寬廣了很多,不再拘泥于小小的皇宮中,在上林苑長門宮這片福地上依仗與皇帝深厚的情感指東打西的創下了一片新的天地。
沒了皇后身份的牽絆,阿嬌用了兩年的時間完成了自己新的布置,即便是皇權,對她也沒有多少約束力。
此時的阿嬌是強大的,皇帝也感受到了,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疏遠阿嬌,最后發現,阿嬌已經融入到了他的帝國中,再想分開,很難。
如今的長門宮早就享譽天下,不論是遍布天下的皇家醫館,還是阿嬌在上林苑長門宮施行的種種仁政,都讓天下人心悅誠服,尤其是長門宮好幾次出巨資挽救皇朝財政,讓皇帝推行重稅的腳步一再延遲,早就被朝中重臣譽為天下第二人。
一旦富貴城徹底建立,阿嬌之名,必將與皇帝一起載入史冊。
即便是長平,面對此時的阿嬌也沒有任何地位上的優勢。
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句話是云瑯教給阿嬌的,她深以為然,久在大漢最高層浪蕩了多年的阿嬌如何會不明白,指望君王恩情過一輩子的女人是最愚蠢的。
一身大紅長袍的阿嬌如同一陣火龍卷一般飄進了長平的房間。
“初秋的日子里穿這樣的衣裳也不怕熱!”長平端著酒杯慢慢啜飲的長平不緊不慢的道。
阿嬌一卷袍袖,扭身坐在長平的面前,先是仔細看看長平的眉眼,然后哈哈大笑道:“聽說你想老蚌生珠,最后沒成?”
“咔嚓”一聲,長平手里的瓷杯立刻就碎了。
阿嬌熟視無睹,繼續大笑道:“當年是誰在笑話我是不下蛋的鳳凰的?”
長平丟掉手里的碎瓷渣子加重了語氣道:“雞!母雞!”
阿嬌點點頭道:“確實更惡毒,不過呢,我最終還是下蛋了,還是皇家的金蛋!”
聽到阿嬌這樣說,云瑯,曹襄奪路而逃…再不逃跑,長平會把曹襄跟他拉出來顯擺。
阿嬌瞅著他們的背影對長平道:“你兒子跑了。”
長平重新端起一杯酒道:“跑了也是我兒子。”
阿嬌坐直了身子,挺挺胸膛對長平道:“這一次過來,不是來看你笑話的,你的孩子沒了,說實話,我也笑不起來。”
長平砰的一聲將酒杯頓在桌面上冷聲道:“夜郎國,滇國,這兩處財源與你無干!”
阿嬌鄙夷的一笑,然后探出一根蔥白一般的手指點著桌子道:“我長門宮的財源有的是,至今還有無數財源沒有開拓出來,開拓出來的財源才是財源,搶來的最多只能叫財寶。
放心,我沒心思跟你,跟陛下爭奪什么狗屁的金沙,一次性的拿那么多的金子回來有個屁用。
沒物資支撐的金子,就是一堆廢物,除了將大漢本身的金價拖下來之外,沒什么用處!
相比金子我更喜歡物資,比如裝在糧倉里的糧食啦,滿地亂跑的牛羊啦,用麻布包裹的緊緊的絲綢啦,對了,麻布我也喜歡,哪怕是豬食我也喜歡。
讓大漢變得富庶的標志是這些東西,而不是什么黃金,你去我長門宮看看,本宮所有的庫房都塞滿了物資,金子讓阿彘拿去打仗用去。
我不稀罕!
只要我愿意,把那些物資全部放很出去,被阿彘拿走的金子轉瞬間就會回到我的庫房。”
“衛青,去病,他們在邊關過的很苦…”
“嘁,你少來騙我,去病那邊有我跟云氏支撐,他們的錢糧從來就沒有少過,如今又在祁連山逼降了渾邪王,一戰定了乾坤,去病的日子怎么可能難過。
嘿嘿,難過的是你夫君那邊吧?”
“受降城的糧秣大部分被去病拿走了,衛青這邊僅憑右北平支撐很難。”
阿嬌說的口干舌燥,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笑瞇瞇的道:“衛青那邊不是沒有糧秣,而是路途太遠支應不上吧。
兩路分兵的時候,衛青帶走了北大營,細柳營大多數的精兵悍將以及牛馬。
嘖嘖,僅僅是牛馬就足足有二十萬頭,還仿照匈奴人帶走了三十萬只羊充當軍糧。
可憐去病就帶了一萬多頭驢子…長平,去病也是你的親人,你怎么下得去手?”
長平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可能分得出輕重來?衛青要對付的是我大漢的心腹大患伊秩斜,去病是偏師,對付的也是匈奴的偏師,帶驢子去河西是去病的選擇,不要更多的兵將也是去病的選擇。
另外,你指責我的這些事情,有哪一件是我能做主的?你要是心生不滿,去找你的男人去!“
阿嬌咯咯咯的笑了好一陣子,才扶住酒壺道:“云瑯說咸吃蘿卜淡操心指的就是你我吧?”
長平冷笑道:“他可不是孟氏兄弟,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他告訴我說,他們家弄出來一些丸藥,效果驚人,讓我來試著調理一下身體。
結果呢,來了,他就把你這給我弄來了,專門來跟我打擂臺,也不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
阿嬌長嘆一聲道:“云瑯到底是你兒子啊,明明知道你覬覦我庫房里的物資已經好久了,就挖空心思的給你制造一個跟我見面的機會,你這會還矯情起來了。
先說好,物資可以放出去一部分,不過呢,也不能太多,一旦全部放出去,小門小戶的百姓就會遭殃。
長門宮儲存這些物資可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保障小門小戶在陛下開始征伐匈奴的時候不至于因為東西變得不值錢而餓肚子。
價格低的時候長門宮就高價收攏,不讓小門小戶的百姓吃太大的虧,價錢高的時候就放出去一部分,不讓物價變得騰貴,也是在保護小門小戶的百姓。
軍方如果想要,可以平價供給,但是,你要保證這些東西只能在軍中消耗,不得流通到民間。”
長平排開阿嬌按著酒壺的手,給她倒了一杯酒,邀請阿嬌喝一杯。
兩人一飲而盡,長平感慨的道:“沒想到你能做到這個地步!”
阿嬌傲然道:“我男人貪花好色,有了新人就容易忘了舊人,看看他喜歡的那些女人,不是侍婢就是歌舞伎,一頭龍整日里伏在雞身上自以為得意。
我阿嬌不同,身為鸞鳳我非梧桐不棲!
這天下,是他的,也是我的,他忙著南征北戰,開疆拓土,那么,我就春風化雨,安撫大地。
總要這大漢的江山綿延萬年如同鐵桶一般!
長平,不是本宮看不起你,老天既然不肯給你與衛青一個孩子,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整日里悲悲切切的糟蹋了你一身的文治武功,野雞有野雞的活法,是鸞鳳就該有鸞鳳的活法。
陛下如今內外交困,焦頭爛額,這時候就該是我們有力出力的時候了。
哪有時間為一個老天都不肯給你的孩子傷心!”
長平再次給阿嬌倒了一滿杯酒,舉杯道:“飲甚!”
阿嬌豪邁的一口吞掉,再給長平倒滿酒道:“有來無往非君子,飲甚!”
長平哈哈一笑,酒到杯干!
“如果你能繼續支持劉據為皇太子,衛皇后那里本宮去說,讓你重歸后位。”
一連喝了三杯酒,長平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暈,按住酒杯輕聲道。
阿嬌掰開長平的手,給她的酒杯填滿酒道:“鸞鳳會吃雞食?且留給她吧!
來,飲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