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背后傳過來。
狗子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肩膀上扛著犁鏵,手里牽著一頭牛的大漢正沖著他笑。
“毛孩哥…”
狗子只喊出三個字,就哽咽的無法多說一個字。
毛孩放下犁鏵,上前狠狠地擁抱了一下狗子道:“回來了就好,什么話都不要說,晚上讓你嫂嫂把風干的雞給煮了,我們好好的聊聊。
現在先回家,家主在家呢,馬車里是弟妹跟侄兒?”
毛孩的目光自然地忽略掉蘭英,蘭喬,只是盯在小狗子的身上。
狗子干笑一聲道:“這是您的弟妹蘭英,蘭喬,蘭喬懷里抱的就是您的小侄兒。”
毛孩看看小狗子,再看看狗子,如此三五遍之后才道:“確定是你的種?”
狗子連忙點頭,而蘭英蘭喬的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
毛孩見狗子非常的肯定,一張嚴肅的臉逐漸松弛了下來,指著蘭英蘭喬對狗子道:“規矩還要學!”
狗子連連點頭,毛孩是一干孤兒中年紀第二大的人,除過褚狼,就屬他權威最重,隨著年紀漸長,他們這些當弟妹的,不怕褚狼,卻對毛孩多了幾分畏懼之心。
毛孩繼續扛起犁鏵,狗子自動牽著牛跟上來,蘭英趕著馬車在后面跟著,心里忐忑的厲害。
大柳樹后面就是云氏高大的門楣,足足有三層的黑色門樓,在平坦的原野上顯得極為壯觀。
門口站立著六個甲士,手按在刀柄上威風凜凜。
馬車到了門口,就有青衣仆役趕出來接走了毛孩肩上的犁鏵,狗子手里的耕牛。
毛孩用手帕撣撣身上的灰塵見狗子仰著頭看大門,就笑道:“帶你婆娘娃下車,到家了怎么還拿喬起來了。”
蘭英蘭喬下了馬車,也學著狗子的模樣仰著頭看門樓。
狗子指著門樓上的匾額對她們道:“門楣上寫的是永安侯府四個字,記住它們的樣子,它是我們的家。”
蘭英,蘭喬對視一眼,覺得可能記不住,就不由得往狗子身邊靠靠。
狗子大笑一聲,一手拉著蘭英,一手拉著蘭喬,邁過高高的門檻,從側門走進了云氏府邸。
高的照壁就在眼前,上面布滿了牡丹紋,照壁中間,有一朵碩大的牡丹,在開的最艷的時候,被定格在這座青磚雕刻的照壁上。
繞過照壁,行過曲折的廊道,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朱紅色的三層高樓就矗立在眼前,在烈日下似乎顯得更為高大,頂部飛檐的四角從四個方向刺向藍天。
“這里是前廳,是家主招待貴客的地方…”
狗子拖拽一下驚呆了的蘭英蘭喬,給她們匆匆解釋一下,就繞過這座高樓,從青磚墻壁上開的月亮門下穿過,進入了云氏的中庭。
平遮站在屋檐下,笑吟吟的向狗子施禮道:“良兄回來了?可喜可賀。”
狗子還禮道:“一事無成,慚愧,慚愧。”
平遮指著蘭喬懷里的小狗子道:“僅僅就添丁進口一項,怎么能說一事無成?
我云氏最大的短處就是人丁稀少,只要家里的丁口不斷,余者,小事耳。”
狗子回過頭對蘭英蘭喬道:“這就是我經常跟你們說的平遮,是家里專門負責招待客人的,他嘴里就沒有實話,以后不要聽他胡咧咧。”
蘭英,蘭喬警惕的瞅瞅平遮,抱緊了孩子。
平遮笑罵道:“四年不見,你這張嘴還是那么不討人喜歡,快進去吧,家主等你呢。”
狗子四處張望一下皺眉道:“家里的人這么少?”
平遮笑道“: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能見人嗎?某家今日特意將前院的人都支應出去了。”
狗子慚愧的拱手道:“有勞,有勞。”
平遮大笑道:“快進去吧,在家里客氣什么,你的事情家主已經處理好了。”
狗子大步流星的穿過花廳,才走進后宅,就看見云瑯站在花壇前邊怒氣沖沖的瞅著他。
狗子松開牽著蘭英,蘭喬的手,快走兩步跪在云瑯腳下道:“狗子回來了。”
云瑯冷哼一聲道:“你不是覺得很能耐嗎?怎么就灰溜溜的回來了?
我記得你去匈奴的時候告訴我要建立蓋世功業,要離間東西兩路匈奴,讓大漢不費吹灰之力就奪下西匈奴。
現在,你的蓋世功業呢?拿出來讓我看看!“
狗子笑嘻嘻的從跪在他身后的蘭喬手里抱過小狗子高舉著遞給云瑯道:“這就是!”
云瑯氣咻咻的接過小狗子打量了一下,還掀開薄薄的襁褓瞅瞅小狗子的胯下,滿意的道:“帶把的,總算沒有空手而歸。”
狗子低聲道:“雖然一事無成,然而,我已經知曉了匈奴準備好的漠北衍生地。”
云瑯將孩子還給了狗子,擺擺手道:“去平安閣住下來,這些時日不要見外人,等事態完全平息了,再出來做事。”
狗子還想說話,被云瑯阻止了,就聽他嘆口氣道:“能活著回來就是好的結果,能全須全影的回來,就是最好的結果,其余的事情,等你安定下來之后再說。”
云瑯臨走前看了一眼蘭英,蘭喬沖她們點點頭,就走了。
能一路追隨狗子歷經千辛萬苦回到長安的人,沒有懷疑的必要,不論她們是什么種族。
狗子緩緩起身,笑容爬上面頰,伸開雙臂仰天大吼道:“天啊,耶耶回來了。
廚胖子,小蟲兒,梁老頭,我現在去洗澡,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吃包子肉包子,我還要吃紅燒肉,我要吃紅燒魚,我還要吃蛋糕,吃烤雞,吃米飯,吃一海碗褲帶面,肉臊子要多,一定要面蓋住…”
胖胖的廚娘從房間里探出頭瞅了狗子一眼道:“你只配吃狗屎!”
罵完之后就縮回了腦袋,不一會又氣咻咻的將一個食盒遞給狗子道:“里面是涼面跟各種澆頭,墊墊肚子,洗干凈了再來吃好的。”
狗子大笑著想要抱頭發花白的老廚娘,被廚娘推開,廚娘伸長脖子瞅瞅蘭喬懷里的小狗子,帶著哭腔道:“總算是活著回來了。”
狗子卻不愿意跟著哭泣,在荒原上差點被淹死的時候沒有哭泣,在沙丘躲避匈奴追兵的時候沒有哭泣,這時候哭個什么勁。
見狗子提著食盒帶著全家向平安閣走,廚娘又在后面喊道:“小蟲兒嫁給孟二了,你莫要再想她了。”
狗子楞了一下,就隨便揮揮手踏上了去山居的小路。
他知道自己需要幽居一段時間,給家主騰出處理他回來之后帶來的麻煩。
生入繡衣,死出繡衣,這是繡衣使者的規矩,哪怕自己是一個被所有人遺忘的人,也不能大意。
沾到繡衣使者這四個字就沒有小事。
何愁有安靜的喝著茶,跪坐在旁邊伺候他的云音,早就坐不住了,把身子扭來扭去的想要跑。
每次她想站起來的時候,何愁有就會用食指抵著她的眉心,這樣一來,不論云音怎么努力,都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云瑯見閨女這么傻,就嘆口氣道:“你用手抵著何公的眉心,他也站不起來。不要做無用功了。”
何愁有瞪了云瑯一眼道:“就你多事!”
說罷,就收回了手指,云音一骨碌翻起來,抱著云瑯親了一口道:“耶耶,我去找小光試試!”
何愁有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狗子回來了?”
云瑯點點頭道:“我不想他一輩子都隱姓埋名。”
何愁有哼了一聲道:“你莫要忘記,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他說他知道匈奴人會退到漠北何處!”
何愁有想了一下道:“可以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