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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不好,也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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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不好,也不壞  松林里靜悄悄的,午后的陽光從樹梢上漏了下來,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溫泉的熱浪依舊飄過來,待在晾曬紙張的木板區里,即便是不穿裘衣也感覺不到多少寒意。

  曹襄剛剛發出的怒吼,驚走了幾只窺伺他們的烏鴉,用遠比曹襄咆哮聲音大很多的尖叫,向曹襄發出了抗議。

  司馬遷的嘴巴張了幾次,最終還是黯然閉上了。

  慫恿一個人去舍身取義這事怎么想怎么不對頭。

  或許是太暖和的緣故,云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淚眼朦朧的瞅著兩個傻子在那里較勁。

  云瑯是不想把造紙變成勛貴或者皇帝的搖錢樹,秘方雖然是他偷來的,是屬于整個大漢民族的,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過為了一個高尚的目標把自己全家給搭進去。

  司馬遷就是因為太認死理,才會把自己的后半生搞的慘不忍睹。

  可是這種人放進大漢這個民族的身體里,就是脊梁,放進大漢民族的史書中就是錚錚作響的筋。

  他的要求聽起來非常的不合理,可是,如果紙張是他發明的,這家伙這會早就把秘方傳揚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然后…然后這家伙就認為自己已經干完了一件足以感動自己,足以感動歷史的事情,然后在一個寒冬料峭的日子里,昂首闊步的踏上刑場,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命,把下令處死他的那個皇帝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他忘記了,造紙雖然簡單,卻依舊是一門完整的工藝,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完成的。

  今日之所以幾個武夫用半天時間就完成了造紙的過程,他卻不知,在他們造紙之前,云瑯整整用了兩個月的時間來做準備,如果把準備制造紙張的原材料的時間也算上,時間還要向前推進兩年多。

  期間的花費,更是司馬遷這個窮酸文人所不能想象的。

  窮人之所以讀不起書,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窮,窮的連書都讀不起了,還怎么來建造花費更大的造紙作坊?

  相對百姓而言,竹簡,木牘更容易獲取,皇帝,勛貴們覺得那些東西非常的沉重,而窮人是不嫌棄的,他們不會認為竹簡,木牘會對他們學習造成什么障礙。

  問題是窮人讀不起書,更用不起紙張…連霍去病這樣的關內侯看到紙張的時候都覺得珍貴無匹,讓那些窮人在昂貴的紙張上寫字豈不是會要了他們的老命?

  短時間,或許說很長一段時間內,紙張還無法完全替代竹簡跟木牘。

  那么,誰才是紙張的使用者呢?

  毫無疑問,是皇帝,是勛貴,是官員,是富裕的讀書人,絕對不會是百姓。

  既然如此,云瑯把秘方傳播出去之后,就一定能讓紙張便宜下來嗎?

  不見得!

  最需要紙張的人是誰呢?

  是每天要看上成百上千斤竹簡的皇帝劉徹,是每日里都要寫大量文字的宰相公孫弘,是急需讓文字書寫變得簡單容易的董仲舒!

  既然紙張的主顧是這些人,那么,紙張即便是很昂貴,跟窮苦百姓能有多大關系呢?

  如果紙張被寫滿字,然后裝訂成書籍,他的傳播速度要比竹簡,木牘來的快多了。

  就如司馬遷剛才所言,二十萬字的書籍他一個人可以背著走成千上萬里也不覺得疲憊。

  如果讓他背著寫滿二十萬字的竹簡,木牘走成千上萬里路,那將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因此,在早期,在讀書人還沒有多到滿天下都是的時候,紙張對皇帝,對朝廷,顯得更加重要。

  真正想要紙張的價格降下來,需要在精細合作的基礎上進行大規模的生產。

  只有人們對紙張的需求完全超越了供給,那時候,才是小造紙作坊遍地開花的時候。

  曹襄跟司馬遷爭吵的非常激烈,等到兩人吵架吵累了,才想起來云瑯這個真正的當事人來,回頭一看,發現云瑯裹著裘衣在桌子上睡得很是舒服,且有口水在流淌。

  被曹襄狠狠地推醒了,云瑯茫然的睜開眼睛,擦拭一下嘴角的口水笑道:“吵完了?”

  “你在睡覺?”司馬遷覺得不可思議。

  “上午干活很累,見你們兩個不愿意理睬我,就趁機睡個午覺,怎么,吵出結果來了?”

  曹襄連忙道:“出格的事情不能做。”

  司馬遷怒道:“你們不敢做的事情我來做。”

  云瑯笑著對曹襄道:‘我們當然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回頭見司馬遷的臉上滿是失望之色又道:“出格的事情當然是你來做。”

  “怎么做呢?”

  司馬遷躍躍欲試,曹襄則一臉的憂色。

  “云氏造紙作坊每月拿出一成的產量,交給司馬去銷售,我只求收回成本即可,至于其余的九成產量,自然是要交給陛下來處置的,我只在成本的基礎上增加三成的利潤。

  等云氏收回所有投入之后,就把造紙作坊一次性的賣給陛下,或者阿嬌,我們再修建一座小的,專門生產紙張自己用,也包括饋贈親朋好友。”

  司馬遷很失望,不過,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話都懶得說,就抱著最厚的一摞子紙張離開了。

  曹襄跳上桌子跟云瑯并排坐著,瞅著司馬遷離去的背影道:“這樣挺好的,我們做小善,大善就讓司馬這種人去做,說到底我們的牽掛比他多。”

  云瑯瞅著曹襄笑道:“不是我們的牽掛比他多,而是我們的心里根本就只有自己,很少有家國天下的存在。

  你與我,只是兩個有著侯爵身份的小人物,人家才是真正的胸懷天下的大人物。”

  曹襄從桌子上跳下來,抱起一卷子紙張道:“別感慨了,走吧,要干正事了。

  既然是去送禮,就別讓人家等的太久。”

  兩個宮人在長長的案子上鋪開了一張紙,劉徹提筆飽蘸了濃墨,在那張大紙上開始寫字。

  漢隸的寫法還做不到行云流水,只能勉強算是一筆一劃。

  劉徹寫的很認真,似乎也很在乎章法跟結構,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寫完了字,然后就提著毛筆歡喜的看自己的手筆。

  云瑯,曹襄在旁邊伸長了脖子偷看,劉徹見他兩看的辛苦,就讓宮人將那張紙提起來向他們兩人展示。

  “大風起兮云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劉徹的字算不得好,至少在云瑯看來,這三行字應該用狂草來書寫最能表達詩句的意義。

  “當年,太祖高皇帝功成還鄉,當著父老鄉親的面寫下了這三句雄文。

  太祖高皇帝擊筑高歌,群臣相和,滿座皆泣下…朕多年以來想要重復先祖的榮光…

  云瑯,朕把這首歌送給你,只希望你能恪守本心,為我大漢再立新功,讓朕早日達成夙愿。

  既然造紙作坊已經快要建成,那么,朕給你一個便宜,每月造紙作坊所產的紙張,朕平價購買七成,其余三成任你售賣,所得錢糧朕不過問。”

  云瑯拱手道:“紙張一出,畢竟會牽動千頭萬緒,國朝的典籍,檔案,以及百官的奏折,文書的謄抄都需要用到大量的紙。

  因此,微臣以為,陛下以成本價上浮三成購買造紙作坊的九成產量,其余一成,微臣會以成本價發售給貧寒人家的子弟。”

  劉徹笑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朕下了旨意,你想改可就沒機會了。”

  云瑯笑道:“些許銀錢的損失雖然會讓微臣心痛,卻能讓微臣睡一個好覺。”

  劉徹笑著搖搖頭道:“想要心安?你要的倒是奢侈,算了,朕今日心情實在是太好,就滿足你的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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