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跟云瑯談及前天的戰斗,是因為他覺得沒有任何必要再提起這件事。
這兩年,大漢的將士們總是在殺死匈奴,總是在勝利,而且一次勝利比一次勝利大,這就讓皇帝覺得戰勝匈奴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身為皇帝,沒有必要總是把這點事情掛在嘴上,那樣會顯得不穩重。
至于云瑯霍去病他們幾乎要被坑死的事情,皇帝更加覺得不值一提。
為君王社稷戰死,難道不是武士的最高榮耀或者歸宿嗎?
不僅僅是皇帝這樣看,衛青,公孫弘,乃至霍去病,李敢,趙破奴,謝寧這些被坑的人,也咧著大嘴傻笑,覺得皇帝說的很對!
因此,云瑯就成了絕對少數,或許還有那些跟隨他一起死里逃生的牲畜們還記得那場恐怖的大火。
有了功勞之后,云瑯決定忘記那場戰爭,既然皇帝已經準許騎都尉所部回到受降城修整半月,他就只想帶著剩下的三千殘兵回到受降城好好地睡幾天,然后就順流而下回到長安,最好永遠都不離開驪山。
衛青不是一個好父親,他對霍去病表現出了極大的情義,卻對自己的兒子衛伉看都懶得看一眼,即便是跟他沒多少關系的曹襄衛青都詢問了傷情,唯獨衛伉,被華麗麗的無視了。
云瑯笑而不語,摟著衛伉一起看他爹鼓勵李敢。
“小子,告訴你一件事,咱們大漢的好漢,一般都不會當別的耶耶。
他們大多會把更多的溫情給了別人家孩子,對自家的孩子一般都會橫眉冷對的,而且總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里面。
他們總想著通過對別人家的孩子好來刺激自己的孩子上進,卻不知道這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行為。”
衛伉眼睛紅紅的看看云瑯道:“別在我面前說我耶耶的不是!”
云瑯抬手抽了衛伉一巴掌道:“幫你說話呢,分不清好壞人是吧?”
“那也不能在我跟前說我耶耶的壞話。”
這孩子已經傻掉了,還屬于基本上沒救的那種,眼看著衛青就要來到自己跟前了,云瑯推著衛伉來到衛青面前笑道:“看清楚,就是這個少年,在白狼口一戰中,斬首六級!”
衛青笑吟吟的臉,在看到衛伉的那一瞬間一下子就變得陰沉了,惡狠狠地道:“既然在軍中,我就不好管束你,等回到長安,我們父子再好好地說道一下你私自從軍的事情。”
衛伉快要把腦袋藏褲襠里了,云瑯恨鐵不成鋼的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道:“沒點機靈勁,我要是你,現在就抱著耶耶的腿大哭,我就不信不能把回家挨揍的后患給解決掉。”
衛伉有些心動,卻被衛青一腳踹到一邊去了,神奇的換上了一張笑臉道:“能把一個草包,生生的給培育成一個可以斬首十余級的合格將士,衛青在這里謝過了。”
云瑯過了片刻才嘆息一聲道:“這一次好險,騎都尉差點全軍覆沒。”
衛青搖頭道:“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如此布置,此時的衛青可不是驪山腳下的衛長卿,這兩者之間的區別你一定要弄明白,否則,將來怎么死的你都不會知道。”
云瑯點頭道:“慈不掌兵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所以啊,此次回去,我就不打算再出征了。”
衛青點點頭道:“你的雜念太多,雖然依靠一些小手段可以獲得一時的勝利,終究不能長久,不作戰其實也好,你的才智應該用在別的地方。”
云瑯幽幽的道:“此次作戰,我只是告訴所有懷疑我來歷的人,我云瑯是可以為大漢作戰的,我想弄一些軍功來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如今目的達到了,再勉強自己作戰,就很沒有意思了,也不會讓我快活。”
衛青大笑道:“這也證明,你不是什么神人,也會受傷,也會被殺死。”
云瑯拍拍胸膛道:“這里刺一刀立刻就死了。”
衛青左右看一下,見距離他們最近的衛伉都在三丈以外,就壓低了嗓門道:“我們都出征了,家里沒有一個明白人我不放心。”
云瑯奇怪的道:“長公主…”
衛青嘆了一口氣道:“你要記住,長平首先是大漢的長公主,然后才是衛氏女主人。”
難聽的話說完,衛青就用雙手按著云瑯的肩膀道:“既然你已經開始教導衛伉了,那就好好的教導,他應該會很聽你的話是吧?”
云瑯回頭看看傻不拉幾的衛伉點頭道:“應該不是很難。”
衛青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自古以來不論是救火時產生的焦頭爛額,還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焦頭爛額都會被人家尊為上賓的。
騎都尉何能例外?
因此,皇帝賞賜下來了無數的物品,雖然云瑯不明白為什么在這里就賞賜了將士們大批的綢緞,五百壇好酒,他還是一樣不落的全部接收了。
最讓云瑯歡喜的是皇帝居然還賞賜下來兩頭肥豬,聽何愁有說這本來是為陛下準備的膳食材料,陛下不是很喜歡,就直接送給了騎都尉。
這兩頭好東西來到了騎都尉,不光是云瑯看著他們流口水,曹襄,李敢這些吃慣了云氏美食的人,也忍不住食指大動。
“紅燒肉,扣肉,一樣一半如何?排骨留下來粉蒸,豬頭肉蒸煮的酥爛一些,再用木板子壓了,下酒最好。”
霍去病聽了笑道:“給我兩個肘子,我想好好地吃一頓肉!”
何愁有笑道:“那就給我也留兩個。”
騎都尉大軍離開了那條小河,直到大軍離開,皇帝也沒有收回霍去病手里面的那半塊虎符。
這就是說,霍去病可以統領這支大軍回到長安之后,這支軍隊依舊不會解散,依舊屬于騎都尉。
霍去病非常的興奮,李敢,趙破奴,謝寧,也是一樣,只有云瑯跟曹襄兩個人就像局外人一樣看著一群傻子傻樂。
“我這次回去之后,你覺得我去那個地方為官比較好?”曹襄跟云瑯兩人并轡而行,他也很高興,只是跟霍去病他們高興地方向不同。
“司農寺!”
“啊?我以為你會讓我進衛尉府呢。”
“你可拉倒吧,三十年之內,衛尉府這個地方就不是你這種人該進去的。
好好地在大司農老薛頭的麾下混幾年,然后爭取接他的班,最后掌管這個部門二十年,你就能直接去問一下宰相的位置了。”
“二十年?”
“沒錯,至少二十年,你還要努力的把不屬于大司農該管的事情全力往外推,一門心思的種莊稼,而種莊稼這種事絕對不是一兩年就能有成效的,一旦有了成效,這個功勞就會比軍功還大。
你的位置也將無人可以撼動。
這些年你也看見了,咱們大漢的宰相以及高官,一直在走馬燈一樣的輪換,如果僅僅是輪換也就罷了,你看看,哪一個被輪換下去的人有好結果了?
最輕的是罷官奪爵,稍微重一些的會被砍頭,最倒霉的就是那些被滿門抄斬的家伙,一人死了,全家陪葬。”
“可是我覺得衛尉府很威風啊。”
“是很威風,你看張湯,王溫舒這些人的名字都能止兒啼就覺得他們很威風。
卻不知這些人無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三木之下何罪不成?敲骨吸髓,罔顧天良說的就是這些人。
阿襄,你出身高貴,最不缺的其實就是權勢,權勢對你來說就是一劑毒藥,拿的越多將來死的越慘。
你曹氏需要的是真正可以流傳千古的功績,不說別的,只要你能培育出幾種新糧食,就足夠你讓你曹氏風光好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