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降城孤懸于大漢傳統疆域之外。∞雜∑志∑蟲∞
因此,在這里的漢人,每個人都是憂慮或者焦慮的。
離開了受降城…舉世皆敵!
這就是很多大漢軍卒極度渴望回到故鄉的原因。
至少,在故鄉,不用頭枕著武器入眠,不用刻意去想今晚會不會有敵人來襲擊。
只有看到同伴的時候心中才會踏實一些,每個人都清楚,只有同種同族的同伴,才是自己安全的保障。
霍去病喜歡上城頭是因為他是主帥。
云瑯沒事干喜歡待在城頭,是因為他覺得受降城不安全,尤其是當他晚上一人睡在房間里的時候,總覺得吹熄油燈之后又,黑暗就像是實實在在的黑石塊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然而,當他站在城頭的時候,處在危險來臨時必定要跨過的第一道防線的時候,他的心反而非常的平靜。
或許,未知的才是最嚇人的。
自從北風停止之后,李敢就把住處安排在箭樓的最高處,至于趙破奴他最喜歡住在軍營,與自己的部下擠在大通鋪上每天都睡得香甜。
謝寧以前也是如此,自從受傷之后,沒有住單獨的病房,而是跟所有的傷兵們擠在一起,而且,傷兵營門口的哨兵,他每日都要叮囑一番。
霍去病一個人住在一棟兩層的小木樓上,那里的燈火從不熄滅,即便是將士們晚上巡城,只要轉過頭就能看見主將居住的小樓上依舊有一絲亮光。
將為兵之膽!這個道理他很久以前就知道。
云瑯坐在箭樓門檻上眺望遠處的時候,李敢從箭樓上下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張大餅。
“看什么呢?”李敢坐在云瑯身邊,分了一半大餅給云瑯。
“我在考慮要不要從大河邊上挖一條自流渠,讓河水圍繞受降城。”
“那就干啊,這樣一來城防工事就齊全了。”
“可惜啊,沒你想的那么容易,知道不,受降城就建在河灘地上,這里雖然有很多的紅砂巖,這種紅砂巖看似堅固實際上根本就經不起水流沖刷,修建了護城河,對城墻反而是一種損傷,有點得不償失。”
李敢咬了一口大餅道:“既然不成,你還胡思亂想什么?”
“不想這些,你讓我想什么?”
“想想怎么賺錢啊,陛下準備上林苑的土地買賣了,我老婆那家里的每一個銅錢都拿去買地了,我要是回去的時候不帶錢,全家就要餓肚子了。”
“賺錢?簡單,讓你老婆召集一些人手,從我家賒欠一大批絲綢來受降城,然后跟那個胡商交換乳香,沒藥,黑羔皮,運氣好點還能換一些香料,你應該知道這些貨物在長安的價值吧?”
“什么行情?”
“蘇稚昨日里用兩丈絲綢換了十六斤乳香…”
“這么賺?”
“事實如此,要不,你從蘇稚那里再要一點絲綢親自跟那個胡商去做買賣,確定了,再從家里拉絲綢過來。”
李敢大喜,一躍而起,走了兩步又回來了,重新坐在云瑯身邊道:“這么好的生意,你為什么不做?”
云瑯咬了一口餅子郁悶的瞅著李敢道:“你覺得我去做合適,還是我閨女去做合適?”
“沒人手可以跟我們借啊。”
“那么麻煩做什么,直接你去做不就成了?這門生意也只有你能做,一來呢,你家多得是退役老兵,二來呢,你家在軍中的門路廣,做這樣的生意最合適了。”
“去病…阿襄…”
“他們兩家就算了,做生意賺錢都不夠丟人錢。”
“我聽趙破奴說你打算任用那個胡商當舌人。”
“是啊,沒錯,可是一個舌人有什么用,我需要很多舌人,必須先用利益拖住他,讓他帶來更多的舌人才夠我使用的。
受降城不夠繁華,目前能做的絲綢買賣也不可能坐大,也就是最適合你來做,一旦受降城因為與西域人做生意變成了一個通都大邑,那個時候,你想做絲綢買賣都不可能了。
好歹是賺取一筆快錢而已。”
李敢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跟去病,阿襄說一聲之后,就給家里去信要他們做準備。”
“必須要快,現在就去寫,我去告訴去病,阿襄,沒問題的。”
李敢匆匆的走了,云瑯繼續坐在門檻上發呆。
劉徹之所以回想起經營西域,最大的原因就是為了商道,剛開始的時候沒人在意西北地的這條商道,可是隨著匈奴人被驅趕出西北地之后,這條商道就給大漢帶來了極大的利潤,利潤最高的時候,國庫中三成的收入都來源于此。
西域自然是富庶的,當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開始接觸之后,最先看到的就是商業的繁榮。
商業不會因為地域遙遠而有什么隔閡,只要有足夠的利潤,生命對于商人來說實在是不算什么事情。
受降城距離西域足夠近,雖然還隔著一個渾邪王,一個日逐王,云瑯覺得,這兩根釘子,馬上就要被霍去病給拔掉了。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云瑯輕輕地哼著這首歌,不管他如何改變韻調,歌聲都不是很好聽,或許他的歌聲中沒有傾注更多的情感的緣故,讓這首歌變得干巴巴的毫無感情。
“這首歌也許只有匈奴人才能唱好…”
想到這里,云瑯不由自主的高興起來,站起身子,舉著半塊餅子努力的踮起腳尖,似乎要邀請老天爺吃一口餅子。
“你看看我弄到了什么!”
蘇稚氣喘吁吁地從城墻下跑上來,手里不斷搖晃著兩張黑羔羊羊皮。
“毛衣換的?”
蘇稚委屈的搖搖頭道:“他們不肯,只愿意用絲綢交換,你也知道,我來邊寨,根本就沒有帶多少絲綢,這是我用兩件新裙子換的。”
云瑯撫摸著柔軟的黑羔羊皮子笑道:“李敢準備運送很多絲綢來受降城,你以后想要多少絲綢都有。”
“準備賣?”
“是的只要黃金,以及乳香,沒藥,香料。”
“這樣的生意為什么我們自己不做?”
云瑯攤攤手道:“咱家沒人。”
蘇稚上下打量一下云瑯然后低聲道:“為什么霍去病,李敢曹襄的老婆都有身孕了,唯獨師姐沒有?
我可是聽說了,你跟那個卓姬在一起了一天,她就給你生下了大女。
為什么不給師姐一個孩子呢?”
云瑯苦著臉道:“這是老天爺不給,我有什么辦法。”
“師姐之所以讓我伺候你,就是因為她沒有孩子,總以為是她的錯。”
“這不是她的錯,是時機不對。”
“要是我們將來的時機也總是不對呢?”
“我們就找時機不就完了?”
蘇稚皺著面孔道:“以前啊,璇璣城有一個婦科圣手,她好像能準確的算出受孕的時機,我怎么想不起來是怎么計算的了。
回去要問問藥婆婆,她知道。“
“你現在做準備還早了點吧?”
“不早了,我們回去就要住在一起了,不能等的…”
蘇稚絮絮叨叨的說著廢話,云瑯卻斜著眼睛看巴澤爾偷偷摸摸的出城,估計,這才是蘇稚拿到黑羔羊皮的真正原因。
“巴澤爾都跑了,就不要在我跟前說廢話了,什么原因讓你愿意這樣的幫他?”
蘇稚笑道:“是安息人的《藥典》。”
“《藥典》呢?”
蘇稚很不情愿的從籃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羊皮卷放在云瑯手里。
云瑯打開看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道:“這確實是好東西,這次交易做的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