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跟司馬遷在橋頭堡上一連下了三盤棋,霍去病,李敢依舊沒有來,而白登山上的戰斗卻似乎在不斷地減弱。
漢軍的旗幟再一次插在了山頂,無數的民夫正在往山頂運送弩箭,滾木,礌石一類的東西,也有民夫抬著傷兵不斷地從山頂往下跑。
云瑯覺得肚子很餓,對已經打好包袱,背著鍋的火頭軍道:“埋鍋造飯吧,看樣子我們一時半會還走不了。”
郭解不知道從哪里弄了一身的泥土血水,急匆匆的向白登山跑去了,看樣子,他想看看他的兄弟到底死光了沒有。
河水里有新鮮的還沒有徹底死掉的戰馬,伙夫們用鐵鉤子勾上來之后,就開始剝皮,馬肉太粗,味道也不好,必須添加白登山草原上特有的沙蔥才好吃。
而沙蔥馬肉包子一向是騎都尉的一道美食,其實云瑯還知道一種叫做馬肉香腸的美食,想想匈奴人的戰馬并沒有經過檢疫這道手續,最終還是放棄了。
霍去病這人的運氣極好,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第一籠包子剛好出鍋。
在云瑯的監視下用柳枝水洗過手之后,才從蒸籠里捏了四五個大包子,一邊嘻嘻哈哈的吃包子,一邊對云瑯道:“武城塞里的匈奴人跑光了。
我本來想在那里狙擊一下從白登山退下來的匈奴,發現人數太多,還一個個跟瘋子一樣的趕路,我就放棄了。
最后追著尾巴殺了一些受傷的匈奴人,就回來了。”
云瑯白了霍去病一眼道:“我還以為你會上演一出五百騎兵橫刀立馬堵截五萬匈奴騎兵的輝煌戰事呢。”
霍去病吞下一個包子怒道:“我又不是傻子,匈奴人雖然在跑路,卻軍陣嚴整,他們可不是被謝長川他們打敗的潰兵,五百人怎么可能攔得住?
就這點人手,不夠匈奴人用馬蹄子踩的。”
李敢安排好部下,笑嘻嘻的走過來,臟爪子才伸到蒸籠上面,見云瑯神色不渝的瞅著他,就干笑一聲,主動去洗手。
霍去病又吃了一個包子對云瑯道:“你把潔癖的毛病帶到這里來了?”
云瑯搖頭道:“我其實沒有潔癖,只是跟你們這群臟人比起來,顯得更加干凈一些罷了。
你們臟,匈奴人比你們臟一百倍,知道疫病是怎么來的么?就是因為臟才會出疫病!
現在是初秋,正是疫病爆發的時候,一個弄不好,死一軍營的人都不是難事。”
霍去病指指城外被太陽曬得肚皮鼓鼓的尸體道:“那些尸體怎么辦?”
“燒掉,如果匈奴人不來了,我們就一把火燒掉,埋掉都不成啊。”
李敢捏了一把包子蹲在云瑯跟霍去病的跟前小聲道:“大帥那邊沒有下追擊的命令!”
云瑯嘆息一聲道:“快被匈奴人打殘了,還追什么呀,謝寧都上了戰場,剛剛被抬下來,屁股上被削掉了一塊肉,慘著呢!”
霍去病若有所思的瞅著鉤子山道:“看樣子我們的援兵來了。”
云瑯搖頭道:“只是一方面,我估計,匈奴人的大單于應該死掉了,我們這時候不應該去追擊,一追擊的話,匈奴人自己就打不起來了,會合力對付我們…”
“說啊,很有道理,接著說!”
謝長川骯臟的手里捏著五六個包子,一邊吃一邊鼓勵云瑯繼續說當前的局勢。
云瑯很聰明的沒有提醒謝長川應該洗手再吃飯。
這個老家伙打了一輩子的仗都沒有死掉,應該死在即將享受富貴榮華之前!
據說這是對一個軍人最高的禮遇!
“怎么不說了,剛才不是說的頭頭是道的么?”
實在受不了老家伙手里拿著包子擤鼻涕的惡心樣子,云瑯自然一句話都不說。
“將士們在沙場血戰的時候聽說你在下棋?”
“沒法子,橋頭堡只有百十個戰兵,人人驚慌,我之所以在城頭下棋,是為了安定軍心!”
謝長川回頭看看捂著屁股的兒子惡狠狠地道:“你怎么沒有學會人家的這門說謊的本事?
哪一個要你去兩軍陣前廝殺了?”
謝寧只能悶頭吃包子…
謝長川血紅色的眼睛看了云瑯好一陣子,才嘆口氣道:“還算不錯,沒有被匈奴人嚇破膽子,還沒有在白登山血戰的時候逃跑,哼哼哼…你以為老夫會容忍臨陣脫逃之輩?
只要你敢踏上木排一步,埋伏在鐵索橋另一邊的劊子手就會過橋把你們全部砍死…信不信,老夫連你們的尸體都會拿去喂狗?”
老家伙發飆完畢,云瑯就看到了被老家伙的親兵打的血肉模糊的郭解…
看著郭解哀求的眼神,云瑯一句求情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堅信,只要他開口,郭解現在的模樣就是他馬上就要到來的將來!
“老夫最討厭的就是聰明人,一個個仗著自己有一點小聰明就敢胡亂揣測上官的心思,經常拿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來給自己當逃命的借口。
到了戰場,你們就認命吧,老夫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敢在同袍血戰的時候逃跑,老夫一定會要你人頭落地,哪怕不殺匈奴了,也要先殺你!”
老家伙的一番話,說的云瑯后背涼嗖嗖的,雖說騎都尉不屬于謝長川直接管轄,有了黃金冠之后,已經算是完成了任務,可以跑路了。
但是,對一個常年在戰場上廝殺的老變態來說,他不會理睬你這些的,只要你敢在戰場上背著同袍逃跑,他就真的敢舉起刀子殺人!
謝長川把最后一個包子丟進嘴里,也不見他嚼,那么大的包子就被他給吞下去了。
或許是被包子噎到了,云瑯給了他一個水壺,救了他一命的緣故,老家伙的語氣終于放松了下來。
“堅持下來了,哪怕是坐在城頭下棋,活該你撈到了軍功,哪怕是把這事拿去長安吹噓,老夫聽到了也會替你挑挑大拇指,幫你坐定了臨危不懼的名聲!
誰第一次上戰場不是嚇得尿褲子?當場拉稀的也不罕見,大家誰不是夾著卵子在苦撐?
撐下來的就是好漢!”
說完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幾個少年人,長出一口氣又道:“開始以為你們都是紈绔子,之所以不想要你們,不是害怕你們死在匈奴手里,是害怕你們死在老夫的手里。
如果你們跑路了,老夫不殺你們,是對不起正在血戰的同袍,如果殺了你們,老夫回到長安有的是苦日子過。
兩難啊!
好在你們都是好樣的,雖然有些滑頭,不過呢,該干的事情都干了,不該干的事情也干了,老夫很滿意。
就這!一場大戰結束了,該熱鬧的就熱鬧,老夫不打攪你們年輕人高興了。“
說完話抬腿就走,走到郭解跟前一口濃痰就吐在郭解的臉上,然后就從郭解的身上跨過揚長而去。
本來橋頭堡很是熱鬧,自從老家伙雜七雜通之后,沒人能高興地起來。
郭解的綁繩被松開了,明明被打的很重,卻沒有多少埋怨的意思。
自己從蒸籠里抓了幾個包子,就站在蒸籠旁邊大口的吃包子。
云瑯擠擠謝寧道:“這家伙怎么了?”
謝寧鄙夷的瞅瞅郭解道:“他的二十三個游俠兄弟全部戰死了,死在最后一場爭奪山頂的戰斗中了,很是有骨氣!”
云瑯朝郭解招招手,郭解也就來到了云瑯邊上,硬是往嘴里塞了一個包子,然后就看見他的眼淚撲簌簌的從眼眶中墜落,眼中有無限的悔意。
“下回再來!”云瑯沒有多說話。
郭解吞下了包子瞅著云瑯道:“司馬,能賞郭解一壺酒么?
我現在真的想要大醉一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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