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人才,總會發光的,這在云瑯看來幾乎就是他娘的一個真理。
他多少有些氣急敗壞。
因為,他親眼看著郭解帶著五百個騎兵煙塵滾滾的沖進了瞎子河上游的草原。
對于一顆真正的種子來說,越是污爛的土地對他的成長就越是有利。
還以為這家伙來到白登山之后,只能帶著民夫們干一些苦力活。
結果,才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成了一支騎兵的主將,聽說目前的職銜是部曲長。
這支騎兵是從近十萬民夫中遴選出來的,其中,有超過一半的人都是犯罪的游俠。
郭解在游俠中的威望毋庸置疑,這些人恰恰是民夫群中最勇猛的一批人。
如果讓這群沒有披甲的騎兵跟騎都尉對沖,云瑯認為,只要五十個甲士,就能毫無懸念的干掉這群人。
可是,一旦這群人散開,以他們的方式進行偷襲,埋伏作戰,五十個騎士面對他們,后果很難說。
事實上韓地的那群鬼,也是沒有甲胄的,他們的武器也同樣差。
謝長川用這批人去對付同樣神出鬼沒的韓地叛賊,堪稱明智之極。
如果郭解得到這樣的軍務,來找云瑯耀武揚威,云瑯還不會這樣郁悶。
問題是,郭解這家伙非常誠懇的來拜謝老恩主,希望老恩主能給他支援一部分武器跟糧草。
眼看著一群熱血沸騰的隨時準備為國征戰的游俠,云瑯沒有任何拒絕的借口跟理由。
這群人或許平日里會為禍鄉里,或者會尋釁滋事,但是,這個時候,讓他們拿著銹蝕的刀劍,松松垮垮的弓箭去對付大漢的敵人,云瑯還是覺得心痛。
最好的武器自然不能給他們,云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給這五百個人增補了兩百柄精鐵刀劍,一萬支弩箭,五十把強弓…以及十五天的野戰干糧。
是不是真心幫助,一眼就能看出來,即便郭解對云瑯的觀感從來都沒有好過,他還是非常真誠的感謝了云瑯的幫助,并發誓將韓地鬼奴斬殺殆盡。
“別為了你的功勞就把這些人都害死!”
這是在分別的那一刻,云瑯對郭解說的話。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廝殺漢人死鳥朝天,顧及不了那么多!”
這也是郭解第一次對云瑯說真心話。
也是,上了戰場,就沒有只允許你殺人,不允許別人殺你的道理,郭解說的話,雖然粗俗,卻是至理,在戰場上,誰能活著,誰會死去,天知道!
瞎子河上的鐵索橋,已經修建完畢,謝長川帶著裴炎一干將校站在這座橋上感慨不已。
“可惜了!”謝長川跺跺腳下的厚木板鋪就的橋面,對著裴炎苦笑。
“這樣的橋,就算是安在陛下的皇宮大門上都是可以的,如今,卻出現在這荒蕪的北地。”
裴炎感慨了一聲,好像想到了什么,疑惑的看著云瑯。
“橋好了,大軍進退更加迅速!”
云瑯陪著笑臉道。
“是為了好逃跑吧?”一個身著破爛鐵家的校尉出言不遜。
“大軍戰略,不過進退二字,后退不算丟人。”霍去病臉上看不出半點怒氣。
衛青的名望太高,那個校尉雖然是百戰之士,見霍去病說話了,也就閉上了嘴巴,只是起伏不定的胸膛證明,他這時候滿肚子都是怒火。
上萬斤精鐵,對于一支軍隊有多重要,只要是將軍,沒有不明白的,如今,變成了這座橋。
“如果騎都尉還有多余的精鐵,請看在袍澤的份上也支援我射聲營一些,好讓兄弟們能多一些箭簇,多殺一些奴賊!”
一個胡須花白的老將笑吟吟的看著霍去病道。
云瑯接過話道:“精鐵有,只是不好運來,如果老將軍想要,派人去長安運來就是,多了沒有,五千斤還是有的。”
老將軍眼神有些黯淡,他以為這是云瑯的推托之詞。
霍去病朝那位老將軍拱手道:“陳老將軍,盡管派人去上林苑騎都尉軍中索取就是了。”
說完話就遞過去了一枚腰牌。
老將陳余接過腰牌,疑惑的道:“你軍中何來如許多的精鐵?”
霍去病笑道:“騎都尉成軍之日起就精心準備,臥虎山一戰,別人都在搶功勞,唯獨我騎都尉是在為大軍打掃戰場,救助傷病,自然就存儲了許多。”
云瑯,曹襄都認為,霍去病給人家精鐵是沒有錯的,射聲營乃是長安八校尉的屬下,戰力彪悍,更是掌控大軍弓弩的主力軍,在很多時候,只要他們愿意給關系親厚的友軍一輪弩箭覆蓋,友軍取勝的機會就要比別人大的多。
謝長川對霍去病的看法跟云瑯他們不一樣,拍拍霍去病的肩膀道:“不錯,終于有點衛仲卿的胸懷了,就是行事有些孟浪,這座橋沒必要修成這樣,我們都是廝殺漢,不是長安城里的那些拈花貴婦。
我聽說你們還在訓練戰馬適應這座橋,這沒有必要,等一場大戰下來之后,這座橋不會太擠。”
送走了謝長川,曹襄立刻就問云瑯:“謝長川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云瑯笑道:“他的意思是一場大戰下來,我們會死很多人,所以過橋的時候不會太擠。”
曹襄聞言,默默地閉上了嘴巴,謝長川這種人一般不會在戰事上故意嚇唬人,他們只會說真話。
白登山的戰事之慘烈,冠絕大漢,早在長安的時候他就有所耳聞,那時候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來到白登山,現在,身處白登山,才知道那句——一入白登山,兩眼淚不干,向前看鬼門關,向后看米糧川…
鉤子山南北很長,東西卻非常的薄,所以,云瑯準備從鉤子的內環向外環直接挖一個山洞出來。
他算過,在最窄的地方,東西只有三十丈,從這里開挖,不但能避開匈奴人的耳目,這座山洞還能成為漢軍出擊的一個出口。
這就需要將山洞挖的很大,而目前,他挖掘山洞的工具只有鋤頭跟鐵鍬。
好在這里的山包,大部分都是黃土山包,即便是有一些石頭,也是紅砂巖,算不得很難挖掘。
云瑯唯一擔憂的就是這樣挖洞,會不會把山給挖的塌陷掉,這事又不能找民夫,只能是自己人沒日沒夜的挖掘,危險性很高。
才挖進去了不到五丈,這座山洞就塌陷了兩次,松軟的黃土雖然很好挖掘,同樣也非常的不穩定。
好在,因為謹慎的緣故,并沒有出現傷亡,一旦山洞越挖越深,傷亡就不可避免。
憂愁的云瑯只能用柱子跟木板將山洞支撐住,一邊挖掘一邊支撐,進度無比的緩慢。
傍晚的時候云瑯正在山洞里檢查,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的喝彩聲。
就出了山洞向營寨大門看去,只見郭解臂膀上裹著傷巾,他身后的游俠們也一個個狼狽不堪,談不到隊列,遠看如同一群殘兵敗將。
然而,這些殘兵敗將卻一個個將腦袋支棱的很高,如同一個個斗勝的公雞!
“殺了一百多,抓了五十七個!”
一個年輕的游俠坐在馬背上,不等靠近就大聲的向所有人宣告游俠們的戰績。
“怎么抓到的?”有人高聲問道。
“我們藏在松林四天,就等到了這群畜生!”
“厲害啊,一上場就立下大功了!”
“立個屁的功勞,這些鬼奴的腦袋不算功勞!”
聽軍卒們與游俠們嘻嘻哈哈的說笑,云瑯忽然眼睛一亮,就遠遠地沖著郭解揮手,示意他過來。
“鬼奴什么價!”
郭解才過來,云瑯披頭就問。
“什么什么價?”郭解一頭的霧水。
“我是說,你手里的鬼奴我要了,出個價,等回到上林苑之后我們再結算。”
郭解摸摸腦袋,他之所以會抓鬼奴回來,其實是沒有必要的,這些人即便是被抓回來了,也是被砍頭的命,他只是想通過抓一些活的鬼奴回來向謝長川證明,他組建的這支游俠軍是有存在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