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有志之士來說,一個龐大的家庭是他的負累,更是大丈夫一展雄心壯志的阻礙。
云瑯自然不會這樣看,即便在他最沮喪的日子里,有過那種想法,等心情平復之后,他還是會盡心盡力的愛著自己的家,就像一只孤獨的小狗在大雨中,也要回家一樣,不但執著,而且風雨無阻。
有人說過,你眼中的世界,就是你本身的模樣,這句話很抽象,卻說得極為精辟。
身為后世人來到了大漢,他本來毫不起眼的能力因為穿越了茫茫兩千年之后,被時空的力量放大了無數倍。
在這里他能輕易地成功,即便是大漢國最陰險的野心家,也不會比他的目光更加的長遠。
田野里的糧食,菜圃里的蔬菜,雞圈里的家禽,山坡上的牛羊,以及一群勤勞的人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家。
對云瑯來說,非常的珍貴。
他可以對全世界的人撒謊,回到家里就能按照自己最真實的心思生活。
為什么會對付郭解,云瑯早就說過,是為了不讓家里的婦孺們受到傷害,他從郭解的眼中看到了危險。
可是,對于,曹襄,霍去病,李敢,阿嬌,大長秋來說,因為擔心婦孺們的安全就大費周章的去對付一個人,這非常的不符合常理。
他們覺得天底下有無數的人,著無數的人都有可能會頂替那些受當傷害的婦孺,所以,一兩個婦孺的遭遇對他們來說是無所謂的。
云瑯當然不會這么想,他總覺得自己的羽翼有限,不可能庇護全天下的人,只要是已經躲在他羽翼下的人,只要她們不愿意出去,云瑯就寧愿一直庇護她們直到生命的盡頭。
有人守護的感覺很好,事實上,庇護別人的感覺會更好。
這種感覺對云瑯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他很小的時候就被拋棄,自然是沒人庇護的,而云婆婆只是用最簡單的法子把他撫養成人,然后…云瑯就一直在自力更生…并且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庇護孤兒院里的那些弟妹。
早慧的云瑯有時候覺得自己有病,明明肚子餓的厲害,也饞的厲害,他的手卻堅定不移的把糕點給了那些弟妹,并且沒有后悔的意思。
這應該是一種病,云瑯卻從未被治好過。
郭解就要得這種病了,或者說他已經病了。
他那個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兄弟賽舞陽如今就趴在他的腳下,鐵劍已經有人塞他手里了,周圍則是里三層外三層的的人群。
他們口中歡呼著郭大俠的名字,又咒罵著那個已經快要被打死的惡徒,有人歡呼,有人痛哭,還有人直愣愣的看著郭解,看他能不能親手殺了那個民憤極大的惡徒。
東方朔就坐在一張擺在街道上的矮幾后面,平靜的看著郭解,此人今后能否使用,要看他今天的決斷。
只要這一劍下去,郭解昔日的種種,東方朔都不準備過問,畢竟,能被皇朝大赦四次的人,應該是一個有能力的人。
“大哥饒過我吧…”賽舞陽抱著郭解的小腿哀哀求告。
郭解潸然淚下…
“大哥,我今后封劍,一心務農去,不再奔走江湖,大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回家去…”
郭解的雙目通紅,手中的長劍猛地下落,轉了一個小巧的角度準確的刺在賽舞陽的咽喉部位,這一劍刺殺的很有技巧,從賽舞陽的下頜鉆進去,直透天靈蓋。
這是讓賽舞陽最快死去的一種方式,突然,而沒有痛苦。
殺了賽舞陽的郭解,瞬間就淚流滿面,丟掉鐵劍,坐在地上抱著賽舞陽依舊溫暖的尸體嚎啕大哭。
“兄弟啊,莫要怪做哥哥的心狠,實在是你走錯了路,大丈夫行得正,立得端,如果你手頭缺少銀錢使喚,找哥哥就是了,為什么一定要去劫殺啊…
如今,哥哥即便有心救你,國法卻不容情啊…兄弟啊嗎,痛殺哥哥我了…”
東方朔看的很清楚,郭解的那一劍刺殺的有準又很,賽舞陽絕對沒有生還的希望。
賽舞陽死了,事情也就結束了,不論他生前犯過什么樣的罪惡,這一刻也抵消的干干凈凈。
身為富貴縣的縣令,東方朔上前拍拍痛哭的郭解肩膀道:“節哀,你是縣尉,以后還要多多約束你的伙伴,莫要再經歷這樣的人間慘事了,官身與豪俠不得兩全,長門宮有對你青眼有加,一日從假校尉而至校尉,某家也沾你的光由鎮長而至縣令。
你我二人,今后當小心辦事,死而后已。”
郭解擦一把眼淚看著東方朔道:“我這個縣尉為何要有無數的條例要遵守?而別人不需要?”
東方朔看一眼地上的賽舞陽小聲道:“先去埋葬你的兄弟,等你回來之后,某與你細談。”
郭解點點頭,俯身抱起賽舞陽的尸體,徑直向劍道館走去,在那里,他已經為賽舞陽準備好了棺木。
賽舞陽的葬禮辦的極為宏大,郭解一身素衣跪在門口為賽舞陽守孝。
不僅僅如此,他還告訴別人,賽舞陽雖然因罪而死,卻還是他的兄弟,為此,他寧愿一生茹素…
“賽舞陽流淚殺人的典故已經傳遍長安了,不僅僅沒有損傷他的大俠之名,反而引來更多的追隨者。
以前你說的那些話我還不怎么相信,現在信了,這家伙絕對就是一個禍害。”
東方朔坐在云瑯面前,有些難過。
云瑯皺眉道:“殺人沒什么,對郭解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了,他比我們更加了解哪些游俠的心態,所以有應對之法在情理之中。
我擔心的是這家伙果決的性子,說吃素,就吃素,沒有一絲半點的猶豫。
還以為他會偷偷吃,阿襄買通了他家的仆役,仆役說,自從他說吃素之后,他就真的沒有吃過一口肉,喝過一口酒。
以己推人,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東方朔搖頭道:“別看我,我也做不出來。”
“恐怕我們認識的人里面,沒有一個能做出來的,老天爺啊,這家伙難道真的是一個怪物不成?”
“趕走他算了,不要在他身上費力氣了,某家覺得你要是再這樣把這個家伙培育下去,會弄出一個怪物來的,一個真正的怪物。”
東方朔的說法其實是有道理的,云瑯預料到這個僅僅粗通文字的家伙會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家伙的心性居然如此堅忍。
東方朔告訴郭解的那一套很明顯被他看穿了,他甚至還會懷疑長門宮。
現在,應該是這個家伙的蟄伏期,無論拋出什么樣的難題,他都會接受。
現在放棄根本就不可能,不論是長平還是阿嬌都不是那種輕易承認失敗的人。
郭解表現的越好,這兩個窮極無聊的婦人就會更加的有興趣。
“現在啊,你就不要動了,該長安三輔的紈绔們出手了,他們這群對于把人逼迫成壞人,沒什么興趣,這種事他們長干,對于把一個壞蛋逼迫成好人,應該很有興趣。
再者,這件事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分出勝負的,且看著吧!”
送走了東方朔,云瑯微微的搖搖頭,東方朔雖然聰明,卻少了當官最需要的隱忍,能守得住寂寞的人,才有資格面對日后的輝煌。
毫無疑問,郭解絕對是一個人才,一個真正的人才,一個對自己都狠毒的人,對待別人也就談不到憐憫了。
云瑯很想去看看郭解現在模樣,卻沒有多少時間,畢竟,秋風一陣緊似一陣,皇帝的沙場秋點兵終于要開始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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