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場上,簡陋的小屋中,外面雪花飄出,冷風陣陣,但屋內卻像是座大火爐,這火可不是爐中散出的熱量,而是寇立身體透出的巨大熱度。
蛤蟆臉已經熱的滿頭大汗,卻也不敢開窗通風,生怕干擾了治療。
寇立雙掌就像是個火鉗子似的,反復穿插在肺癆鬼的上半身,每一次拍打,半掌都半沒肉中,而且還發出‘滋滋’的燙聲。
內家的極限,便是發勁入火,抽勁如水,水火相交,匯成龍虎。
空氣中的勁風聲,就像是龍吟虎嘯,吼聲不斷,熱風化作層層漩渦,攪的小屋內的空氣不斷的減少,最后只剩下細而密的水霧。
損壞萎靡的骨節筋梢,在這個過程不斷的被震碎燒化,兩種藥膏則被反復錘煉入這些筋骨中,每一寸、每一絲、每一毫,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的神醫,將這些藥膏反復抹到傷口處。
天色從明亮轉為暗淡,大日落下,明月初生,寇立的內勁寸打,幾乎持續了三個時辰,終于,伴隨著最后一記拍打,一整盒的藥劑被打入身體中。
寇立長呼一口氣,示意蛤蟆臉通風通窗,這才緩緩坐在窗風口上,冷風一吹,身子表面頓時傳來一陣舒爽的感覺,疲憊的雙眼微微闔上,內家煉勁,細細的調節著身體的變化。
內家大成的體力,加上通透的觸覺,以及皇宮中的秘藥,他可以肯定,整個武行中,除了自己之外,已經不可能有更好的治療手段了。
倘若連自己都不行,那這肺癆鬼就真的是沒有半點恢復拳術的指望。
好在片刻過后,一聲痛苦的嘶啞聲音傳出,肺癆鬼緩緩直起了身,不可思議的低頭望去,只見右臂還有右半身,蒙上一層厚厚的污垢,污血膿液從中流出,用毛巾粗粗擦干后,驚訝的發現,這只手就好似新生了般,就像是當年,結實、有力、血流滾滾毫無止境。
心念一動,火爐中的一塊燒紅木炭就像是玩具一般落入指間,手指好似化作了層層指影,指尖的每一次觸碰,便會有暗勁吞吐,所以半點沒有灼燒的痕跡。
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南枝拳宗,可謂是粵拳中最有靈性的一種,也是南方諸拳種中,號稱最有感情的拳術。
而這把玩火炭的技巧,便是南枝拳中一種精巧機變的技巧,號稱千絲百結,就像是小娘的脾氣,欲語還休,欲拒還迎,卻道天涼好個秋。
“啊!”肺癆鬼一不留神,指尖擦到了火炭上,連忙一個甩手,將這塊火炭甩了出去。
“手陽明經筋雖然已經被重新摧長,但畢竟十幾年過去了,你還要熟悉熟悉,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恢復當年的八·九成實力。”
寇立將食盒蓋好、提起,轉頭道:“你能打聽到我的地址,給你三天時間。”
走到門口,寇立又頓了頓,對熱的要暈過去的蛤蟆臉道:“象形拳我也會,有興趣的話,交流一下。”
“哈?”
一直到寇立的身影消失不見,蛤蟆臉才從呆滯中反應過來,道:“他什么意思,這就走了?”
“不走還能干什么,你的雞都烤成焦炭了,難道還留下來吃飯啊,”肺癆鬼沒好氣的道。
“啊,我的雞!”蛤蟆臉悲憤的叫了一聲,結果從火堆中,只搶救出兩團黑炭。
“那你是怎么想的,真要去啊,這個關頭,很危險的啊,”蛤蟆臉齜牙咧嘴的從焦炭中剔出雞肉,突然抬頭道。
“一個廢人,忽然有機會重新恢復當年的拳術,我還有可能做其他選擇嘛,”肺癆鬼苦笑一聲,“看來是不得不做朝廷鷹犬了。”
“那也挺好,我可聽說了,那鳳公主可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你要是找機會娶了她,能省多少年打拼,對了,那人是不是在招攬我來著,”蛤蟆臉后知后覺的道。
肺癆鬼忍不住翻個白眼,重復了句:“這個關頭,很危險的啊。”
“喂喂,你都去了,難道讓我一個人待在村子養老啊,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是出了名的不堅定,萬一我去了,人家又送錢又送女人,我這堅守不住啊,”蛤蟆臉摸著丑臉,又是糾結又是幻想。
肺癆鬼沒理對方,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喃喃自語,“八成,九成,還有希望,還有希望!”
等寇立回到馬車上時,天色已經全黑,按照古代的習俗,已經到了挨家挨戶,關燈睡覺的時辰了。
不知過了多久,寇立敏銳的耳力,忽然聽到一陣嘈雜聲,似乎還相當熱鬧。
“到哪兒了?”
“總管,到城內樂坊了,”鳳衛古怪的道。
“繼續走吧,”無論是哪個世界,晚上生意比白天還紅火的,只有一個行當。
寇立閉目又養了一會兒神,忽然外面又是一陣吵鬧聲傳來。
“滾開,這是鳳府上的大人,不要命了么!”
“別嘛,大人也是要休息的嘛。”
“到我們這里來玩玩啊。”
寇立掀開車簾,就看到三四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娘,似是酒喝多了,水蛇腰一晃一晃,小衣半解,寶髻堆云,媚眼如絲。
鳳衛面色陰沉,手下意識的摸到的刀把上,在他們的殘酷訓練中,可是不分男女老少的。
“幾個美嬌娘,何必帶有殺氣,”寇立哈哈一笑,拍了拍對方肩膀,“你先回去,不用護送我了。”
鳳衛頓時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但是上命不可違,只得低頭道:“是,大人。”
那幾個煙花女子見了寇立的長相,面色一亮,欣喜道:“沒想大人居然是這么俊俏的公子,人家今晚少不得好好招待你。”
“姐姐,公子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是我。”
“不急不急,你們怎么就認為,本公子今夜只寵幸你們一人呢,”寇立一手抱著一個美人,大搖擺擺的走進街上最豪奢的一處妓院,頓時,更多的花紅柳綠圍了上來。
“這事還是要稟告公主,”鳳衛搖了搖頭,低聲道。
………
在一座雅間中,管竹空笙、琵琶美人、假山真水、粉青照壁,屏風之內,美人揚袖飛舞,偶露雪白香肩,借影而觀,窈窕惑人。
寇立半坐在食桌之前,一左一右各有一個風月美人,一個身材高挑,嬌綠段裙中,透著兩條雪白粉嫩的大長腿,其中一條就像是條圓拱橋一樣架在身上。
另一位則是粉眉嘟臉,秀發垂腰,渾身帶著股奇異的體香,像個小松鼠似的往寇立胸膛鉆去。
“別急,別急,慢慢來,本公子一一喂你們酒喝。”
“公子好壞,說好的讓魚娘侍寢的,”松鼠姑娘嘟著小嘴不滿道。
“以你的小身板,哪里能夠承歡公子,”旁邊的高挑美人揚起柳眉,很顯然,她的圓拱橋噌到了什么來。
“以我看,你們都不行,還是請你們這樓里的花魁來吧,”寇立哈哈一笑,拍了拍其中一個臀部,不容置疑的道:“快去!”
“公子好生薄情,”高挑美人似媚似怨的看了寇立一眼,大長腿繞著柳腰,搖曳生姿的走了兩步,忽然面色一變。
“是不是丟了什么東西,”寇立懶洋洋的道,手中物一拋,居然是一圈近乎常人膚色的軟劍。
高挑美人面色一僵,同時琵琶聲停,就連寇立身邊的小松鼠也停止了竄動,眼中閃爍著淡淡的殺意。
寇立不以為意,哈哈笑道:“別停,繼續唱啊,只是以后這種玩意還是要保管好,狐貍精可不能露出尾巴。”
“人家知道啦,謝公子,”高挑美人面上滿是紅暈,拋了個媚眼,手一落一抬,手中軟劍便就消失不見。
輕唱小曲再度響起,舞影再現——
“人去也,人去向風西。雨雪霏霏和淚語,燈前霜后黛眉低。初見已分離。
人去也,人去百花洲。從此簟紋燈半影,詩知風月不知愁。塵世幾番秋!
人去也,人去向風西。雨雪霏霏和淚語,燈前霜后黛眉低。初見已分離…”
不知是不是錯覺,淡淡的離愁別緒中,還夾雜著一絲絲淡淡的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