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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佐酒

熊貓書庫    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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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人的比武,除非是同門師兄弟,不然比武便是分生死,你不殺人,人便殺你,若是在比武中被人光明正大的打死,便是同門師兄弟,也不能主動尋仇。

  這就是武行的規矩。

  既然上了這個比武場,那就等于下了生死狀,生生死死,怨不得人。

  打人不死,反被仇人苦練數年,報仇雪恨的事多了,寇立自不希望這其中的主角換他。

  他沒把這五象館路遙當作是一個女人,對方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所以這樣的對手,只有打死致敬!

  而就在這時,前進的道路中,忽然多了一道巨大黑影。

  五象館這次一共來了三人,路遙、蛇鶴雙行白鶴,還有就是那位沉默寡言的巨人,而且很奇怪的是,雖然對方體型大的詭異,卻并不引人矚目,甚至還會讓人下意識的忽視他。

  能做到這一點,至少說明,對方拳術已經練到骨子里了,寇立心情劇烈波動之時,也會產生這種現象,形若猛虎,磨牙吮血,但這人卻能時時刻刻沉入這種境界。

  就像是一只冬眠的老熊瞎子。

  面對寇立的龍形虎爪,對方依舊沉默著,只是在及身的一剎那間,調轉過身子,將背部空門留給對手。

  寇立一把戳進對方皮膚深處,這一爪若是換作普通人,怕是背部立刻多了五個血洞,身子骨再差一點的,說不定連心臟都會被掏出來。

  但是虎爪卻像是陷入了厚重的淤泥中,插不進去,拔不出來,只能越陷越深,仿佛渾身氣血都要陷入其中似的。

  寇立瞬間變招,不退反進,肩催肘,肘催手,力達拳掌,借助慣性,肘部、前臂、拳輪依次為力點,猛虎拳——坐山單鞭!

  空氣中頓時爆處一聲炸響。

  而這一鞭的方向,卻是對方的后腦勺。

  便是拳法再高的大拳師,也不可能將拳術練到后腦勺中,這一鞭只要砸實了,便是腦殼開花,白豆腐四濺的場面。

  對方終于出招了,渾身一顫,右腳斜墊,肩微晃,雙臂微揚,就像是尋常人伸懶腰的姿態,熊形——冬熊舒腰。

  剎那間,對方身子好似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爐,不是那種那種能烤死人的煤爐子,而是貴婦小姐冬天用的暖手爐,暖洋洋的,恰似冬日里的太陽,讓人舒服的提不起勁來。

  那比武搏殺之時,沸騰的熱血,都好似被降了溫度,尋常武人,怕是這一下子,就要喪失戰斗意志,然后被對方一熊掌拍死。

  然而寇立卻是五指用意,用力一抓一放,同時肩胛骨松開,像是蒲扇一樣,隨著手指的抓動,帶動兩臂一張一弛地前后搖動,腿和腿骨也隨著意念一松一張,身形反撲上來。

  同時雙掌一個扭曲,反撩而上,似有虎爪之利,這一招虎撲,居然有幾分虎豹合擊的影子,虎拳和虎拳,道理畢竟都是相通的。

  “師妹頑劣,還請這位兄弟給我個面子,讓我帶她回去吧,”一道淡淡的嘆氣聲響起,但落在寇立的眼中,卻如同炸雷。

  寇立本就已經接近于崩潰邊緣的體力,再也吃不住,懈下勁來,毛孔擠出汗珠,而在同時,對面那個熊一般的巨人膀頂忽然鼓起一個肉瘤,竟是連人帶虎爪,一起彈飛開來。

  這是熊形的閃膀,不過在對方手中施展出來時,卻讓人感覺不可思議。

  寇立起先身子一震,再然后,就輕飄飄落地。

  他知道,對方這是在示好,也可以理解為——表達歉意。

  “師兄不是你這樣做的,”寇立沉默了一會兒,道。

  自己被人打死的時候,對方袖手旁觀,還有閑心指出招數動作。

  而自己師妹落到同一地步,卻是立馬下場救人,毫不顧忌比武規矩,若是人人都照他這樣玩,那江湖怕是早亂套了。

  白鶴苦笑一聲,剛想開口,就聽得一聲爆吼,“五象館的卑鄙小人,居然趁我們不在,到我們館中鬧事!”

  岳武霍暴跳如雷,一步一丈,兩個呼吸間,就已沖到了這巨人身前,將虎撲融入步伐中,足以說明,對方在猛虎拳上下的功夫,遠比自己要厚。

  單手一提一拎,好似拔山,虎爪如捶,潑打而出,同樣的熱氣血氣爆發而出,不同于熊羆隱藏在骨子深處的暴虐與兇殘,岳武霍的氣勢,好似就是明晃晃的告訴你,老子就是要生撕你!老子就是要咬死你!

  就像是一只殘暴的虎王!

  對方同樣不敢怠慢,熊膀一架,空氣中竟發出空炮炸響,就像過節時放禮花炮般的巨大聲響,整個武館地面都在顫抖。

  而以兩人為中心,方圓三丈的木質地面,同時震出無數的裂紋。

  白鶴剛想上前,卻被一道聲音輕輕叫住,“白兄這種做法,不大符合規矩吧。”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師妹被打死吧,”白鶴苦笑一聲,然后面色一凝,那百鶴齊鳴的聲響再度響出,同時長袖卷起一道衣柱,反抽而去,看力道,不下于鐵槍桿子。

  江湖人的衣著,往往拳術越高的,身上衣服就越寬松,而尋常的打手殺手鏢客護院一類,則是一身勁裝緊身打扮。

  后者用意很簡單,就是為了行動殺人時方便利落,只有前者,則是因為掌握了勁的運用,倘若緊身穿著,一旦發勁,怕是就要赤身裸體了。

  ‘咣’的一聲金鐵交鳴聲,衣槍竟是寸寸崩裂,白鶴倒退一步,又驚又怒道:“二十四節氣鞭,你煉骨了?”

  人身脊骨有二十四節,一節化一勁,一勁化一鞭,這是只有煉骨成功后,才能練出的氣勁。

  “比武莫要分神,”對方輕笑一聲,復又攻來。

  白鶴勉強壓住心中驚訝,兩道身影同時在周圍人眼中模糊起來,而鶴鳴聲也是越發尖銳,越發急促,最后幾乎連成一片,然后忽然化作一聲巨大熊咆,震的武館梁柱灰塵亂濺。

  “厲害,厲害,以熊為勢,以鶴為形,假陰陽之法,反推熊經鳥申,有分筋錯骨之手,亦有拙中藏巧之能、體鈍形威之象,古時練法竟被白兄你以五象拳為基,反推殺招精髓,這份本事,真讓我羅嚴宗自愧不如。”

  話雖是這般說,但浪潮洶涌澎湃,很難想象這只是人體血液排擠滾蕩時發出的聲響,更何況,每一次浪頭撞到崖岸上,都會發出極端爆裂的聲響。

  這是兩重煉體,全力催動氣勁時的景象,人體的潛能,果然是強悍到不可思議,而且,這還遠遠不是極限。

  終于,在浪頭催動到極限之時,好似山河傾覆、地裂天崩,混合成一聲炸響,兩道人影終于顯身出來,只是羅嚴宗表情輕松,猶有余力,而白鶴卻是面色蒼白、頭冠四分五裂,看上去精氣消耗的不輕。

  “我又輸了,”白鶴有些苦澀道。

  “熊經鳥伸,虎豹合擊,兩大殺招,這是白兄為我準備的吧,若非僥幸煉體破關,輸的可就是我了,”羅嚴宗不以為意,“等白兄你五象合一后,再來與我較量吧。”

  這話的意思,現在的白鶴,還不夠成為他的對手,連僥幸取勝的可能性都沒有。

  而不知何時,那巨人也出現在了白鶴身邊,目光擔憂的看了他一眼,背上還扛著昏迷中的路遙。

  岳武霍怒氣沖沖的還待上前,卻被羅嚴宗擋住,真誠道:“你我是朋友,我也知道你不是真意要如此,但既然來了,那就要按打行規矩辦事,不然我燒身館和你五象館,會被外人笑話的。”

  白鶴面色一青一白,他知道對方說的是什么,在別人的武館中拉偏架,的確是壞了臉面,嘆氣道:“過上三日,我在羊城中最大的酒家擺上五十桌席面,請打行的前輩出面,給尊師弟陪酒道歉,五象館不是輸不起人的。”

  “不用,我路遙跟人比武,就不怕被人家打死,放我下來,我還能打!”路遙雙眼泛紅,掙扎起來。

  “的確不用。”

  寇立扛著個牌匾上了梯子,將燒身武館的招牌鄭重其事的掛在了門面上,才轉頭道:“我這人有個壞毛病,不大習慣別人替我出頭,我的事,向來我自己扛,酒,你不用賠了,一年之后的這個日子,我帶最好的酒,去你們五象館請你飲酒。”

  “虎豹合擊我試過了,下一次,就用熊經鳥伸來佐酒吧。”

  寇立低頭下樓梯,卻是發現來者除了羅嚴宗和岳武霍外,還有一個面若寒冰的年輕人,眼神之中,好似沒有一點感情。

  武館中的老三,天賦最高的莫一?

  不知怎么,寇立看到對方的頭一眼,居然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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