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想到了這一點,但趙子良還不敢確定,他略作思索,便試探道:“夫蒙將軍此次來王城,是不是與討伐突騎施叛亂有關?”
封常清神情一愣,但隨即笑而不語。
趙子良見他這神色,心下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想肯定是沒錯的,于是笑道:“算了算了,既然封兄不肯說,趙某也不便追問,來來來,趙某再敬封兄一杯!”
喝了幾杯酒,趙子良又道:“封兄,不知夫蒙將軍現在何處?幾時能夠回轉?”
“當然是在王宮,至于幾時能夠回轉,卻不是我等侍衛能夠知曉的!”
趙子良心里計較了一番,心想既然不知道夫蒙靈詧何時返回疏勒鎮,那還不如先去疏勒鎮,找參軍獨孤峻交涉一番,請獨孤峻撥付守城軍械和物資。
吃喝完畢,趙子良當即告辭封常清,帶著護衛士卒們迅速趕往疏勒鎮。下午抵達疏勒鎮的時候,天色還早,趙子良帶人在驛站住下,將護衛們安頓好,只帶了四個護衛前往鎮守府衙門求見參軍獨孤峻。
“大人,托云堡堡主趙子良求見!”一個行官向獨孤峻報告。
獨孤峻乃是文官,留著長須,臉型消瘦,神色間卻是有幾分狡詐,他聽了行官的報告,皺眉詫異道:“托云堡堡主趙子良?就是那個一連斬殺了七員突騎施大將的趙子良?”
行官道:“正是他!”
“他不在托云堡,來找本大人干什么?”
行官提醒道:“大人,上次托云堡大戰,肯定損耗了兵器、弓箭和守城器械、物資,而您上次準備撥付時,卻接到了中使邊令誠大人的傳話,扣下了那批東西!”
經過行官這么一提醒,獨孤峻馬上想起來了,“對,是有這么回事!”
他又道:“我就不明白了,這邊大人為什么要跟一個校尉過不去,且不說在安西都護府,就只說這疏勒鎮,比趙子良軍階和軍職高的人多了去了,邊大人為何唯獨要扣下趙子良的糧草軍械?據我所知,這趙子良與邊大人好像并無恩怨,實在令人費解啊!”
行官笑道:“大人,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想那趙子良是夫蒙將軍提拔起來的,而邊大人與夫蒙將軍又素來不合。再者,趙子良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邊大人的喜好還是故意裝作不知,竟然一文錢也不給邊大人送去打點一番,也難怪邊大人給大人您打招呼扣住給托云堡的軍械糧餉”。
獨孤峻一拍腦袋,“對啊,只怕真是如此!”
行官問道:“那大人要不要見他?”
獨孤峻搖頭道:“你認為現在本大人見他合適嗎?見了他之后,他向本大人要糧草軍械和守城器械,本大人是給還是不給?”
行官拱手道:“小人明白了,小人這就去告訴趙子良,說大人您病了,不便見客!”
“嗯,去吧去吧!”
趙子良等人在鎮守府外苦等,直等了半個小時才見參軍獨孤峻的行官出來,連忙上前問道:“這位大人,如何?”
那行官搖頭道:“獨孤大人身體有恙,不宜見客,趙堡主請回吧!”
言罷,行官轉身就要回去,趙子良心想,好不容易才來一趟疏勒鎮,哪里甘心這么輕易離去,而且獨孤峻既然在鎮守府內當值,怎么會身體有恙?有恙來當府衙當什么值啊?這不明擺著借故推脫不見么?
趙子良連忙拉住行官:“大人且慢走,趙某還有事請教大人,請大人這邊說話!”
將行官拉到旁邊,趙子良悄悄塞給他一個錦盒,行官見狀眼冒精光,當即不動聲色塞入袖中,左右看了看,然后低聲道:“趙堡主,你是來干什么的,我清楚!你不就是來要軍械糧餉嗎?為何鎮守府遲遲沒有發下去,這事我也清楚,不過我不能多說,我只能說,獨孤大人并非不想將糧草軍械撥給趙堡主,實在是不得已,有人打了招呼,獨孤大人得罪不起,還不能不聽!本官只能說這么多,剩下的就只能靠趙堡主自己去想了,本官先走一步,告辭!”
趙子良愣了愣,待回過神來,那行官已經返回鎮守府內,想叫住已經遲了。他只能轉身往回走,四個護衛牽著馬跟在他身后。
趙子良沿著街道向走前走,他想著剛才那行官的話,有人給獨孤峻打了招呼,不讓獨孤給自己撥軍械糧餉?這個人應該是在疏勒鎮,而不是在安西大都護府,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昭武校尉、一個托云堡堡主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安西大都護府那些大人們只怕還瞧不上自己這個小小的昭武校尉!而且自己從一個什長一路晉升到托云堡堡主和昭武校尉,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期間好像并沒有得罪什么人,如果真有,那這個人也只能在疏勒鎮,而能夠給參軍獨孤峻打招呼,獨孤峻還不能得罪對方,這樣的人在疏勒鎮也只有那么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夫蒙靈察,另一個就是中使邊令誠。
趙子良心想,自己是夫蒙靈詧提拔起來的,夫蒙靈詧應該不會在軍械糧餉上為難自己,那么就只能是中使邊令誠了!
趙子良在疏勒鎮從軍,對整個疏勒地區的軍政大員都是有一番了解的,畢竟在這里任職,對這里的軍政兩屆不了解,還怎么混下去?他前世對邊令誠這個人也是有過了解和研究的,這個邊令誠可不是一個善茬。
在前世時,趙子良就研究過這個人的生平,邊令誠與高仙芝在初期的合作是融洽的,可是安史之亂爆發之后,兩人的關系就出現的裂痕,邊令誠這個宦官向玄宗進讒言,玄宗遂頒旨殺了高仙芝和封常清,而邊令誠不僅是進讒言,而且是執行殺死高仙芝和封常清的人。邊令誠是中使,什么是中使?就是來自宮中的使者,是太監!也可解釋為皇帝是私人使者,用后世的話就是總統特使!
盡管中使無權指揮軍隊,但是因為邊令誠是來自皇宮,作為皇帝的特使,就連夫蒙靈詧這樣的統兵大將在邊令誠面前也不得不低上一頭。
正因為知道有邊令誠這么一個人在疏勒鎮,趙子良也對此人有過研究,因此才不知道用一種什么態度面對邊令誠,所以也一直也沒有正式去拜會過邊令誠。
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看來躲是躲不過去,見邊令誠已經是勢在必行,否則獨孤峻不撥付軍械糧餉,托云堡上上下下六百余人吃什么喝什么?
走著走著,趙子良心里正想著邊令誠的事情,卻突然聽到有人驚喜的叫道:“趙兄弟,你怎么來疏勒鎮了?”
趙子良聞言抬頭一看,前方叫他的是畢思琛,連忙拱手道:“畢將軍!子良正要去拜會,卻不想在這里遇到”。
畢思琛露面喜色,連忙上前拉著趙子良轉身就走,邊走邊說:“那正好,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酒樓,趙兄弟今日來了,一定要讓畢某盡一盡地主之誼!”
在酒樓內,趙子良與畢思琛連連碰杯,酒過三巡后,趙子良道出了此次的來意。
畢思琛聽了之后勃然大怒,大罵道:“某家明白了,定是那邊令誠搞的鬼,此人愛財如命,時常向官員和將領們索要錢財!”
趙子良納悶道:“可是趙某與那邊大人毫無恩怨,他為何要這樣做?”
畢思琛冷笑道:“這事還不簡單?趙兄弟你是夫蒙將軍提拔起來的,而夫蒙將軍一向與邊令誠不睦,而且趙兄弟你只怕自從出任托云堡堡主之后還沒有去拜會過那閹人吧?沒有給他送過錢財吧?”
趙子良搖頭道:“沒有,托云堡事務繁多,自從擊敗突騎施人的大軍之后,托云堡百廢待興,我一天恨不得當兩天來過,哪有時間專程來見邊令誠?”
畢思琛想了想說道:“趙老弟,我看不如這樣,這件事情你直接去找夫蒙將軍,讓將軍出面,如此一來,你就不必看邊令誠的臉色,也不用與他發生沖突!”
趙子良搖頭道:“畢老哥的意思我明白,你是為我好,我謝謝畢老哥,但是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不能總是給將軍找麻煩,如果遇到一點點事情就去找將軍,不僅會給將軍帶去麻煩,而且還顯得我趙子良無能。再說了,讓將軍出面,容易直接讓將軍與邊令誠發生沖突,如果只是我等與邊令誠發生不愉快,將軍還有寰轉的余地,如果因為我,而讓將軍與邊令誠發生沖突,這就是我的罪過了!”
畢思琛聞言嘆道:“趙兄弟,我真不知道說什么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見一見邊令誠,如果夫蒙將軍那邊對趙兄弟有什么誤會,我會替你向將軍解釋!”
趙子良拱手道:“多謝畢老哥!”
畢思琛擺手道:“嗨,謝什么謝?沒有趙兄弟你,我不能活到現在,救命之恩,我老畢就算以性命報答也是應該的,更何況是這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