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未可知,我們又毫無辦法,所能做的大概就是靜觀其變。
這一年來,我也不是第一場經歷這樣的事情了。雖然說我心里還是不好受,但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太受打擊。
掛了電話,我花了很長時間才睡著。這一覺睡到天亮的時候,我從精神到身體都還很疲憊。
周末本來是不用上班的,可是老領導那邊來了電話。這電話也是意料之中的。
胡家的人莫名其妙都死了,法律上的“原告”、“被告”也就都沒了,可這件事已經鬧到了媒體面前,怎么可能就此結束?
拆遷辦的人都被叫了去開會。
馬處長很不開心。
老領導等馬處長將我們都訓了一頓,才開始布置應對方案。
從法律和道德上來說,我們都沒做錯。只不過,輿論是不講法律和道德的。輿論講故事。拆遷辦欺壓平頭老百姓,無疑是個受眾很多的故事。不過,現在網絡環境變化,“我弱我有理”也不是那么理直氣壯了。
這次會議更像是上次徐鋼徐鐵兄弟事情的擴大版,整個拆遷辦都繃緊了神經。
我們這組人本來應該去看守所看看徐冰捷的。到時候還要聯系徐冰捷的母親一起過去。作為徐光宗房產現在僅剩的繼承人,拆遷的事情還需要和他們交涉。
馬處長特別不待見我們,也可能是覺得我們霉運沖天,這事情讓我們交接出來,給宣傳處的人負責去了。
我是有些擔心,也有些放心的。
馬處長的顧慮不無道理。我自己也怕自己的“霉運”影響到徐冰捷。到時候,拆遷辦成員去探望產權繼承人,繼承人莫名其妙就死了,那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只是,換個普通人去,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徐冰捷殺了自己的叔叔徐鐵和他的妻子,正常來說是人死燈滅,現在這世道就未必了。徐鐵夫妻現在說不定想通了情況,知道真兇是徐冰捷,而不是他們所想的,他們的父親徐光宗回魂來報仇,那他們可能也會生出膽量和怒氣,去找徐冰捷報仇。真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了。
我擔心著這事情,回辦公室整理工農六村產權人的情況,就有些心不在焉。
胡夏伊的事情我當然是跟瘦子他們說了,也說了青葉給我的文件。
“要說我,我也不諒解那些兇手。殺人就該償命,哪有那么多交易啊?”瘦子說道。他在這方面向來最為直白、直接。
郭玉潔反駁道:“故意殺人和意外還是該區分開來吧。而且,人死不能復生啊。他家屬也要活下去。和那些人和平相處是不應該,要一個賠償沒什么不好的吧?”
“那些死者應該不是很快就變成鬼的吧?”陳曉丘問道。
我回想了一下,“不是,都間隔了一段時間。”
“兩種可能。一種是,在出具諒解書之后,那些家屬又做了些什么,激怒了死者;另一種,就是大環境變化,有些靈魂原本對諒解書沒有意見,可是受到環境影響,變成了鬼。”陳曉丘說道。
我說道:“第一種有,第二種…也不排除。”
我所看到的,明確是第一種情況的有,比如那個入室搶劫殺人的案件,被害人家屬的滿腹心思就都在保險理賠上,工傷意外的事件也有個發酵期。剩下的并不排除第二種可能。
“嘖嘖嘖…”瘦子咂咂嘴,沒說什么。
胖子舉了舉手。
“做什么學生啊你。”瘦子詫異問道。
“不是。我這邊有個發現。”胖子指了指自己的電腦屏幕。
我們閑聊的時候,他竟然在努力工作。這真是讓人汗顏。
我們都聚了過去。
“54號403室,最近辦了一個租房手續,短期租房。這個租房者的身份登記里面,寫了直播主持人‘作死小能手’。我剛查了一下,駿驪酒店那次直播你們還記得嗎?”胖子說道,“我們在酒店門口看到的那個,就是這個人。”
“咦——”瘦子喊了一聲。
我更是覺得非常不好。
“怎么會跑到工農六村來借房子?”我問道。
“這邊沒寫。但是,他最新的直播視頻內容,是這個。”胖子點開了另一個網頁。
一個直播網站的主播空間,空間名字就是“作死小能手”,下面的頭一個視頻寫著“小區里的廢棄靈異事務所”字樣。
我覺得有些頭暈了。
這家伙居然將青葉作為內容?!葉青現在不知道是失控,還是墮落,總之不是在一個正常狀態。他撞上去,豈不是作死?
“不會吧?”郭玉潔都驚呼出聲了。
胖子說道:“我也不希望是這樣,但看起來,他真的把青葉當選題了。”
“點開看看。”陳曉丘說道。
“哦。”胖子點開那個視頻。
視頻里跳出來的人臉就是我們曾經見過的那個主播。他長相普通,語氣倒是熱情洋溢的。
“大家好,我是小作。各位觀眾老爺應該看過個人主頁的預告了吧?沒錯,當當當當!就是這里!一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小區,工農六村!超有時代氣息的名字啊!這個小區可是好幾十年的歷史了哦!”
鏡頭轉到了工農六村的正門門口,再掃了一圈,拍攝到了小區中的排排樓房。
很快,鏡頭中又出現了那位“小作”。
“而我們今天要去看的靈異事務所就藏在這個小區內。小作已經先去踩過點了。那地方,絕對詭異!”他換了一種口氣,壓低聲音,還故意拖長了音調。
“各位觀眾老爺,請跟我來。”他的語氣重新變得輕松。
從正門走到六號樓,距離并不遠。
鏡頭一直在到處轉,配著他的介紹和猜測。多數是胡扯。看到人家晾衣架上掛著紅衣服,就懷疑有女鬼那種程度的胡扯;拍到老頭老太,也要將他們看新奇的眼神解釋為怪異。
就這樣,他一路走到了六號樓,揚起鏡頭,拍攝六樓的窗戶。
六樓樓梯的窗戶當然是看不到什么,但轉到背面,拍攝事務所的窗戶,就能發現窗戶上貼了玻璃紙,遮擋光線。
他做直播的時候,是在暴雨夜之前,拍到的窗戶都還是完好的。
“他沒鑰匙吧?”瘦子說道。
這人的確沒有樓下大鐵門的鑰匙。
于是,他按了六樓四個屋子的門牌號。
對講機里傳出悠揚的鈴聲。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