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塵對江城已經很熟了,尤其是這兩年,兩部大制作的電視劇在江城的江南軍區拍攝,陳風塵在某檔央視的訪談節目中,都調侃地說自己快成了半個江城人!
所以,老爺子在應付完機場逮到他的一些記者后,便獨自一人坐車來到了亭山區的江城傳媒大學。
今天的江城下起了小雨,尤其是亭山區,背靠著水汽旺盛的亭山山脈,雨水更是充沛,漫天的細雨,從凌晨飄灑至今,未曾停歇,將大運河畔染成了水墨的色調。
陳風塵從出租車上下來,倒不用撐傘,腦袋上戴著的爵士帽和身上披的風衣,倒是不畏懼這點小雨,只是路面上的積水有點麻煩,老爺子必須加大了步伐。
“鈴鈴!”還是跟一年多以前那樣,陳風塵推開街角的咖啡店的門,門口的風鈴清悅地響起,同時也將咖啡店內部溫熱的氣息,以及幽幽的民謠歌聲推向了陳風塵。
“時間不曾回來,只留下歲月的蒼白,理想磨滅情懷,我只想離開…”咖啡店中間的小舞臺,有兩個男生正在彈著吉他,深情地唱著。(注1)
優美的民謠旋律,略微有些憂傷、沙啞的歌聲,讓咖啡店仿佛鍍上了一層歲月的金黃,令人沉醉。
店里的客人們也是靜靜地聽著,甚至都沒有在意陳風塵到來帶來的風鈴聲干擾。
吧臺里的方糖更是癡迷地看著繆川,雖然盧小樹才是主唱,可是繆川內向、憂郁的氣息,如同穿著紫色衣袍的王子一樣,有著獨特的魅力。
也是丁湘及時反應過來,伸出手指戳了戳方糖,方糖才慌慌張張地跑出吧臺,迎向陳風塵。
“您好…老師,您好,您要喝點什么?”方糖看到陳風塵的模樣,有些遲疑,她還以為是江傳的老師來了,有些緊張地招呼。
“先別說喝點什么,我來咖啡店,是想找楊軼。”陳風塵跟方糖微微一笑。
沒想到,楊軼這家咖啡店也變了模樣,不只是裝飾有點變化,還多了兩個女服務員,一年多以前,陳風塵過來,見到楊軼還是單打獨斗。
當然,這也好理解,畢竟楊軼的身份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啊?你想找我們老板?”方糖小聲驚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向丁湘求助。
不過,用不著她們倆了!
坐在幽靜的私人卡座里的楊軼耳朵比較尖,聽到了動靜,主動迎了出來,他跟陳風塵握了握手,笑道:“陳導,您有什么事情,電話吩咐一聲就好,干嘛非得親自跑來一趟江城?而且外面還下著雨…”
到現在,楊軼還不知道陳風塵是坐出租車來的,他以為陳風塵這么大的一個導演,到江城也有專車接送。
“老頭我年紀大了,但身子骨還算硬朗,多走動走動,都比你們年輕人整天宅在家里過得健康!”陳風塵毫不客氣地說道,“當然,來找你,肯定是要談大事!”
楊軼將陳風塵引到自己的專屬卡座上,陳風塵喜歡喝茶,楊軼也是早早地準備好了茶具,一邊泡茶,一邊跟陳風塵談。
“枯坐下的等待,現實讓我明白,夢倒塌的地方,今已爬滿青苔…”在楊軼泡茶的時候,千里川樹的這首歌,漸漸地唱到了尾聲,而歌詞中濃濃的悲哀,這時又重卷而來。
“你咖啡店唱歌的這兩個孩子什么回事?唱的歌怎么這么死氣沉沉?”陳風塵沒有盡快切入正題,而是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地說道,“年輕人應該對未來充滿希望,聲音里要有朝氣才行!”
楊軼笑了笑,跟陳風塵簡單地講一下千里川樹的遭遇。
“咦,等等,你說湘南那邊,去年倒臺的那個湯榮?”陳風塵倒是有所耳聞,“這事是你干的?”
陳風塵果然是歷經風霜,一下子便品味出這事的蹊蹺。
“關我什么事?我只是看不過去,出錢幫他們打官司。湯榮被查,那估計是有恨他已久的人,乘機給他捅了致命的一刀吧!”楊軼當然不會承認,他將話題引開,“這首《理想獨白》,就是他們在最絕望的時候寫的歌。”
“在這樣的情況下,寫出絕望的歌詞,倒也能理解。”陳風塵輕輕地點了點頭,“但人總是要往前看才行。”
“陳導,您放心吧!他們現在調整過來了,不信,我讓他們唱一首上個月才寫好的歌。”楊軼笑道,他走出去,跟剛剛下來休息的盧小樹嘀咕幾句。
只見盧小樹點了點頭,他和繆川再次抱著吉他上臺,輕輕地撥了撥弦,對著麥克風,輕輕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又回來了。”
咖啡店里的學生客人都笑了,不過,他們沒有大聲喧嘩,不想打亂咖啡店靜雅的氣氛。
“這次給大家帶來我們的新歌,當然,有些朋友已經聽過好幾回的《漸漸長大》!”盧小樹簡單說完,便開始了他們的彈唱。(注2)
楊軼燒開了水,用功夫茶的架勢泡茶、刷杯、再泡茶,然后才給陳風塵倒上一杯,陳風塵一邊喝著,一邊聽著。
“人和人總是有差距,日子里總要遇難題,總是盼望太多,最后如不如意都被時間澆熄…”
這個詞其實還是充滿了困惑、迷茫,依舊是傳達著負能量,陳風塵忍不住看了楊軼兩眼。
但第二段,雖然還是慢條斯理的哼唱,但歌詞表達的意義發生了變化。
“…既然還是漸漸長大,那就勇敢和現實去掙扎!我此終相信,理想總會開出鮮花!”
《漸漸長大》,說的是一個人在充滿期盼地走向社會,然后遭遇挫折后經歷迷茫,最后他選擇堅強地面對困難,勇敢拼搏。
其實,這首歌何嘗不是在描述千里川樹他們這兩年來的心情,只不過,這里他們將自身遭遇的各種欺騙、束縛,轉換成了人們在社會上遇到的常見問題。
陳風塵很給面子地聽完千里川樹唱完這首民謠,才露出了滿意地笑容:“這樣才對,年輕人,就要對生活充滿信心!遇到一點小問題就不敢繼續走下去,那是懦夫!”
“陳導,如果我沒猜錯,您現在應該還是在忙著剪輯《亮劍》,百忙之中,忽然抽空來我這,不會是想跟我說這些的吧?”楊軼笑道,“您又是看上了我哪個作品?”
然而,陳風塵出乎楊軼意料,他從包里拿出了一本薄薄的書,指著上面的書名,說道:“《肖申克的救贖》!”
“《肖申克的救贖》?”楊軼詫異地看向陳風塵,他皺了皺眉頭,說道,“陳導,您應該看得出來,我這本書,寫得故事,是沖著拍電影來的吧?可您是拍電視劇的啊!”
“你小子也太小瞧我了!我拍得了電視劇,難道就不能拍電影?”陳風塵吹胡子瞪眼地說道。
楊軼賠笑,不過還是不卑不亢地說道:“陳導,我也不是這意思,但您這不是沒拍過電影嗎?您是著名的電視劇導演,可是執導電視劇跟電影還是有點差別,您看…”
執導過電影的導演去拍電視劇倒沒什么問題,但拍電視劇的導演去拍電影,這效果很難估算。楊軼可不希望這么經典的一部電影,拿來給陳風塵練手。
陳風塵氣呼呼地看了楊軼一會兒,卻忽然展顏一笑,略微有些得意地說道:“實話告訴你,我年輕時候,也拍過電影,雖然只是幾十年前的事。不過老頭我不跟你計較,另外,誰跟你說,我要以導演的身份,拍這本書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