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校尉期期艾艾,被吳越勒著,已是透不過氣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烏壓壓的一片,一大片…徑直朝著這兒來了,他們的馬快,好似一人有兩匹馬,輪替著奔襲…”
吳越瞪大了眼睛,他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
烏壓壓的一大片騎兵,這…這不可能吧…這是從哪里來的?
他喃喃道:“是…是胡人…胡人已經入關了…他們…他們竟如此不守信用,他們不守信用,一定是的,一定是他們,他們口口聲聲,說要和我們修訂密約,可實際上,卻是趁著他們攻打洛陽,入關而來,十之,是要將我們一網打盡,難怪…難怪了…難怪此前一個胡人使者都沒有,我們…我們上當了…只是萬萬想不到,三清關和潼關,竟是如此輕易的被攻破。”
梁蕭也是一臉慘然,他萬萬料不到,胡人竟在這個時候來,這太令人措手不及了。
那校尉聽罷,卻是忙道:“不…不是胡人的兵馬,那隊伍,好似打著的…乃是龍旗,是龍旗,想來…是陳軍…”
陳軍…
一下子,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梁蕭的腦海劃過。
他瞠目結舌,突然狂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陳軍不是已經覆滅了嗎?陳軍不是被胡人困在關外,數十萬鐵騎,要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嗎?怎么可能…他們在關外,即便是潰敗,胡人的馬快,一群敗兵,怎么可能追不上呢,他們已一個都沒剩下了,那么…這些人是鬼魂嗎?”
其實,像他們這等人,怎么會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呢。
他們提出這個疑問在于,他們寧可相信,自己遇到了鬼,也絕不相信,是陳軍殺來了,陳軍在附近,根本沒有兵馬,唯一的可能,就是出關的陳凱之,可陳凱之,怎么可能帶人能殺回來?
除非…吳越和梁蕭相互對視一眼,除非…他們活著回來,里有只會有一個,胡人…敗了。
而這個結果,他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他們覺得,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十萬人對六十萬啊,騎兵對步卒啊,就這,還沒有加上西涼人的力量。
天方夜譚,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可隨后,又有人狂奔而來,口里大呼:“敵襲,敵襲…都督,不妙了,我們在三里外的崗哨,被敵襲了,是一支騎兵,烏壓壓的看不到盡頭,三下五除二,便殺盡了劉百戶和他的人馬,奔著這兒來了…”
在另一邊,正在扒河堤的吳越官兵以及民夫,卻也隱隱聽到了什么,所有人都朝那人看過去,目中帶著疑惑。
而吳越和梁蕭心里都大怒,這個家伙,如此大吼,這是擾亂軍心,簡直…是該死。
可是,他們很快意識到,現在阻止這個人胡說八道,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倘若,當真有陳軍殺來,那么封鎖消息,又有什么用呢?
吳越突然身軀在打抖。
若是直面遭遇了陳軍,或許,他還有勇氣和陳軍一決死戰,他雖然知道,這陳軍并不好惹,可至少,還有一站的勇氣。
可現在呢…現在倘若這支陳軍當真是關外凱旋而回的,那么…這些人可是戰勝了數倍的胡人,是凱旋的歸的軍馬,這…是何等的可怕,他自信,就算自己帶著百萬越軍,想來也絕不會是胡人的對手,尤其是在野戰的情況之下。
“會不會錯了,有人偽裝成陳軍主力。”
梁蕭也打了個冷戰,他嚅囁了嘴唇,良久,才道:“烏壓壓的騎兵,能偽裝他們的,這天低下,掰著手指頭也能算出來,除非,他們是燕軍,可是…燕軍怎么可能自西面殺來呢,到了這個時候,還說什么,快,快,預備迎戰,迎敵…”
面對騎兵,想跑,是別想跑了,跑了,死的只會是更慘,尤其是現在梁蕭和吳越的兵馬,是松懈的情況之下。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迎敵,然后,堅持到中軍的援軍前來。
梁蕭在雨中,目光猙獰,已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吳都督,還愣著做什么?”
“完了…”吳越卻是慘然一笑,倘若,真是那最壞的結果,那么…他竟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作戰的勇氣,他如落湯雞一般,任由雨水淋透,悲從心起:“我們完蛋了,梁都督,這世上…這世上,難道真…當真有這樣的軍馬嗎?可以以一當十,可以…”
“住口!”梁蕭大喝道:“你瘋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此說這些有什么用,立即向中軍求援,我們…迎敵!”
很快,號角便傳了出來。
那些隱隱聽到了什么的官兵和民夫,先是一個個面帶疑慮,可聽到了號角,一下子,在這磅礴大雨之中,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這是敵襲,并且準備迎敵的訊號,敵人會是誰呢,會是誰?
無數吳越官兵踉蹌的開始集結,他們一個個無法接受一個可怕的事實。
而民夫們,卻在雨中,一個個瑟瑟發抖。
他們終究還是害怕的厲害,不知道這一次,又殺來了什么兵馬。
上萬的軍馬,集結在了一起,不過顯然,依舊還是倉促無備。
可這時,大地卻顫抖起來,無數馬匹轟擊大地的聲音,竟是高過了雨聲。
在二里之外,浩浩蕩蕩的騎兵,如開閘放水的洪峰,一刻不歇,已是殺至。
這一路,他們日夜兼程,顯得極為疲倦,甚至有的人,在鎧甲之下的馬褲,都已磨破了。
若非是平時操練,給了這些新軍士兵足夠的忍耐力,只怕這五千人,早已掉隊了近半。
不過現在,效果還算不錯,至少,除了零散的人沒有跟上,絕大多數人,依舊斗志昂揚的策馬奔騰。
這數千騎兵,匯聚成了洪峰,而現在,卻是迎著磅礴的大雨,頂著烏壓壓的烏云,排山倒海一般,向東狂奔。
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即便是有,那一張張臉,也如今日的天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