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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包藏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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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夢遠念得津津有味,眼睛閃露著贊賞光彩,朝陳凱之道:“這是你寫的?”

  陳凱之心里說,當然是我寫的,莫非還質疑別人替我行書不成?

  陳凱之便點頭道:“正是學生的行書。”

  “不。”劉夢遠搖頭道:“老夫的意思是,這文章,是你寫的?”

  “啊…文章…”陳凱之心里便不禁古怪起來。

  這時代,莫非沒有三字經的?

  對啊,好像自己在縣學里,確實沒有三字經,是了,昨日自己行書,寫到了贏秦氏,始兼并就沒有繼續寫下去了,因為接下來,便是兩漢和魏晉的歷史了,陳凱之沒有繼續寫,是因為一旦寫出了魏晉梁陳,豈不是怪異?

  那個時候,他倒沒有想得太多,本來練習行書之時,他也只是單純的因為三字經練起書法來比較順手而已。

  誰料…劉先生心思卻不在行書,而在三字經上。

  現在怎么解釋?

  總不能又托夢吧?

  陳凱之抽著嘴角,最后只能苦笑道:“是,正是學生…所作。”

  劉夢遠眼睛放光,他又垂頭看這樸實又朗朗上口的文字,身軀一顫:“這…還未寫完吧?”

  “呃…是啊…”

  劉夢遠便正色道:“今日的功課,便是將這篇文章全數寫完,過幾日…啊,不…明日,老夫就要看,明白了嗎?”

  陳凱之看著激動不已的劉夢遠,一時疑惑了。

  三字經而已,至于如此嗎?

  臥槽,這三字經,莫非比陋室銘之類的文章還牛逼?

  不對啊,明明這是很通俗的文字呀。

  這劉先生,腦子不會有坑吧?

  陳凱之心里有點糾結,最后也只能一笑道:“學生,盡力。”

  “不可以說盡力而為,明日若是不寫完,老夫唯你是問。”劉夢遠板起了臉,一副隨時要興師問罪的樣子。

  陳凱之還能說什么,只能點頭應是。

  心里想,看來這后續的三字經,得改動改動才好,否則出了個‘魏蜀吳,爭漢鼎。號三國,迄兩晉’,這不是見鬼了嗎?哎,今夜…怕又要熬夜了。

  帶著繼續郁悶,陳凱之便道:“時候不早了,學生告辭了。”

  他現在一心就想著早些回去做完今日的功課。

  “去吧,去吧。”劉夢遠揮揮手。

  只是待陳凱之告辭而去,劉夢遠則是如獲至寶地繼續看著陳凱之的書帖,竟是搖頭晃腦,又開始誦讀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這邊陳凱之出了學宮,天色已是暗淡了,他行走于街巷之間,看天上已隱隱升起了一輪慘淡的月兒。

  這月兒只是初升,朦朦朧朧、隱隱約約,月色下,幾個孩子還不肯歸家,嬉笑玩耍,陳凱之不知他們因何而笑,卻知道,這月下的稚童,使他心寧靜下來。

  月兒,總是照常升起,這兒的月與上一世,與在金陵時的月是相同的,這使陳凱之有種找到了久違的感覺。

  生活還要繼續呀。

  他回到了家中,這師兄的小院,陳凱之已當做是自己的家了,還未開門,便已聞到了一股肉香。

  有肉吃了。

  陳凱之頓感饑腸轆轆,箭步沖進去,只見鄧健正端著一鍋肉出來,笑呵呵地道:“凱之,又回來得這樣遲,吃飯啦。”

  陳凱之火速到了飯廳,像等待喂食的小狗,坐直了,眼睛落在那一盆肉上。

  接著照例是風卷殘云,吃,似乎成了師兄弟之間溝通的橋梁,飯桌上,讓一塊肉,便是恩情。不過陳凱之也能從中得出一點人情,比如別人做官,錦衣玉食,嬌妻美妾,這師兄倒好,吃塊肉,都跟餓死鬼投胎一般。

  哎…差點動搖了陳凱之的志向。

  “凱之。”吃得差不多了,鄧健興奮地道:“告訴你一件好消息。”

  說著,他將今日的事說了。

  陳凱之卻是沉吟起來,道:“讓你來寫檄文?這檄文的事,不是翰林們負責的嗎?”

  鄧健不疑有他地道:“想必是事態緊急,兵部也要做好一些準備吧,翰林寫翰林的,兵部寫兵部的。”

  陳凱之點點頭:“看來是尚書大人邀功心切了。”

  “有這可能。”

  陳凱之卻是遲疑起來,道:“這樣說來,事情可就不簡單了,師兄,你想想看,翰林的文采是何等的斐然,現在尚書催促著要檄文,趙侍郎呢,卻是讓你來寫,寫得好了,倒也罷了,一旦寫得不好,尚書大人那兒,多半是要責怪你的。”

  鄧健一愣,皺起眉頭:“這…”

  這時候,陳凱之繼續道:“而且這檄文,想要寫,哪里有這樣容易?討伐倭賊是假,可事實上,大陳當真在乎區區倭賊嗎?這北燕呢,當初和大陳相互攻伐,雙方說是世仇也不為過,不過如今局勢平緩,這才結為了盟邦,朝廷表面上襄助北燕,這心里難免有所芥蒂,所以這篇檄文,與其說是討倭,不如說是在和北燕人較勁,朝廷只怕是有心想要借此壓北燕一頭,因此檄文中的遣詞,是分毫也錯不得的,若是稍稍有丁點的疏漏,都會被認為是喪權辱國,師兄,這趙侍郎表面上,看似是給了你一個機會,實則卻還是包藏禍心啊。”

  “呀。”鄧健突然有個很大的感悟,自跟了師弟在一起,這世界頓時黑暗了許多。

  可陳凱之的分析,卻是入情入理的,令他不得不信,他便擰著眉頭道:“這樣說來,如何是好?”

  陳凱之想了一心,最后苦笑道:“不如這樣,我來替師兄試試看?”

  還是沒忍住,把事情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陳凱之突然覺得自己挺坑的,現在學業這樣繁重,劉先生那兒催促著功課,這邊師兄還得操心。

  鄧健卻是厲聲道:“這怎么成?恩師修書來,是讓來照拂師弟的,怎的現在反而讓師弟來讓為我操心了,我若是什么都交你,那我還是人嗎?不成,萬萬不成的,除非讓師兄給你磨墨,否則決不讓你寫。”

  “呃…”陳凱之抽了抽嘴角,再次見識道了師兄挺雞賊。

  在恩師和自己面前,總有一股機靈勁,還特么的除非磨墨,最后不還是我寫嗎?面子有了,事兒我也給你辦了,兩全其美啊。

  這智商若是在用在職場,那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只是…

  陳凱之無奈地淡淡道:“那么煩請師兄磨墨吧。”

  飯也吃完了,那說做就做,陳凱之回到自己房間的桌案,直接攤開了一張紙,鄧健則是興沖沖地給陳凱之斟了茶,接著磨墨。

  陳凱之沉吟片刻,便提筆蘸墨狂書起來,一會兒功夫,一篇檄文便成了。

  收起筆,他拍拍手道:“師兄重新抄錄一份,明日拿去交差。”

  說著,再也不理鄧健,時間緊迫啊,他還得趕緊去做功課呢。

  次日一早,陳凱之到了學宮上學。

  今日是劉先生上課,他似乎心癢難耐的樣子,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課,便急不可耐地將陳凱之留堂。

  陳凱之朝他行禮,劉夢遠便迫不及待地道:“行書呢?”

  陳凱之只得將昨夜搜腸刮肚,用心改動過的三字經奉上。

  劉先生顫抖地接過,小心翼翼地捧著行書,頗有幾分捧著千金的寶物一般。

  他認真地讀下去,越讀就越是有滋有味,等讀到最后‘勤有功,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結尾時,整個人竟有些恍惚。

  天文地理,仁義禮智,竟悉數都濃縮在了這千字文之中,看上去通俗易懂的文字,卻令他眼睛有些濕潤。

  他沒有讓陳凱之看到自己的失態,而是正色道:“今日沒有功課,你好好回去歇一歇吧。”

  “是。”

  劉先生突然道:“你可知道天人榜?”

  見劉先生突然一問,陳凱之忙道:“這倒是略知一二,天人榜乃是天人閣的諸學士所修,能入天人榜的讀書人,萬中無一,列入榜中的文章,都是大陳文章的楷模,這天人榜分天地人三榜,能入天榜的文章,我大陳五百年,也不過百篇而已,地榜比之天榜要差一些,人榜最次,可即便如此,許多文人墨客,即便是存世的大才子,亦都以文章能進入最次的人榜為榮。”

  陳凱之心里想,說了這么多,其實這天人榜,就是上一世的矛盾文學獎而已。

  當然,在這個時代,文章的分量比上一個時代要重得多,這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啊,能得獎的人,那真是風光無限,震驚天下。這和上個世界的茅盾文學獎,只限于文學的小圈子全然不同。

  劉先生只笑一笑道:“好了,你回去吧。”

  陳凱之感覺有點奇怪,這劉先生突的問到天人榜,卻又一下像沒了談興了。

  不過他倒沒有太在意,站起來,朝劉先生作揖道:“那么…學生告辭。”

  他收拾了書箱,便告辭出去。

  劉夢遠則是激動地看著《三字經》,整個人竟有些恍惚。

  他沉默了片刻,接著提筆,在這《三字經》的最后寫下了文昌院陳凱之六個字,接著又在右下寫上了‘薦人:劉夢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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