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他的名字,是江澈欸,可是整場演說,他一句都沒說到自己。”
“就是這樣,當他最后說著并不振奮的結語走下舞臺…滿場都在鼓掌,持續了好久好久。”
“當場我都跟著哭了。”
“你哭了算什么?我還看見老校長偷偷抹眼眶了呢。話說,他今年就要退了哦。”
和毛楠家三位一起吃晚飯,飯館到處都是畢業聚餐的深大人,林俞靜一路走,一路聽著別人耳中的江澈。
她有些歡喜,今天的這個江澈,就連她,都不常見到。突然好想回去皮一下,然后被他揪住了,很嚴肅地教育…
那樣一定很有趣,唔,可是他好像都不敢。
說江澈,其實毛楠才是最興奮的一個,她總是滔滔不絕,說著其實別人也知道的細節,然后有些忘形,最后又在馬上心花怒放的一霎,不得不收住…這心情,有點復雜啊。
江澈突然成了同事好友的男朋友…有種好激動好虛幻又好奇怪的感覺。
所以,以后會去他家吃飯嗎?他做的飯。
然后,坐在沙發上跟他聊天,聊什么好呢,教他撈金魚的心得?
對了,他不會還給我倒水吧?
“我的天,那是江澈啊。”毛姑娘不自覺把心里的感慨說出來一句,掉頭看著林俞靜,“他平時在家也這么帥嗎?”
“…這個”,如今并不那么習慣這么赤果果的夸江澈,林俞靜想了想,搖頭,然后舉例說:“就你知道吧,有時候他癱在沙發上,不想去洗頭,就要我一直說一直說…”
“啊?他平時不喜歡洗頭啊?”
“不是啊,是說去幫我洗。”
“…哦。”很冷漠的一聲,在知道林俞靜的真實情況之后,毛楠今天第一次拿眼睛白她,其實平時她經常白她的,就那種表達“你這個傻瓜”地白眼,毛姑娘悶聲說:“有點過分了啊,小菜鳥。”
“嘿嘿,開玩笑的嘛,毛姐姐。”林俞靜討好的笑起來,她當然是故意皮的這一下,因為毛楠也是有趣的人啊。
至于那個李南芳,大概見過,但是形象已經模糊了,她大不大呢?腿長不長?是不是黑長直?
就在她想到李南芳的同時,毛楠已經跳過了上一個話題,興致勃勃地問:“我們一會兒怎么行動啊?”
怎么行動么?林俞靜想了想說:“其實看了他演講,都覺得不太想去了。”
“那就不去了?”
“唔,還是去看看吧。”林俞靜尷尬笑一下,轉向毛峰和穆洮洮說:“對了,我們知道他們在那個場地嗎?”
當場穆洮洮和毛峰都點頭。他倆一個跟李南芳同系,一個是同在UFO社的社友,自然知道場地在哪。
1996年的深大,所謂的畢業舞會并不像歐美國家那樣,是校方舉辦,正式而隆重。
中國的校園文化里普遍沒有這一塊。
它是學生自發組織的,一部分老師也會參與,但是論設備和場地,就很簡單了,就在餐廳,挪開餐桌圍一個場地,再弄兩臺大號的錄音機…如果能再掛上幾盞彩色的燈,就已經算很有模樣了。
林俞靜重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四個人吃過晚飯趕到場地,舞會正好剛開始沒多久。
到場,跟毛峰、穆洮洮打招呼的同學老師一下多了起來。
怕被看過自己的人發現,林俞靜只好拉著毛楠躲到了人群外圍的一個角落位置。
“可是,到底哪個是李南芳呢?”林俞靜和毛楠互相看了看,都不認識。
然后兩人只好轉向不遠處的毛峰和穆洮洮,伸手指啊指,點啊點,意思你們倒是幫忙指一下李南芳的位置啊。
這么高難度的手勢,穆洮洮竟然看懂了,應付了兩句身邊說話的同學,跟著踮腳,環顧了一圈…
目光回到林俞靜和毛楠身上,穆洮洮愣住一下,然后,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的,用一個很小的動作,指了指兩人身前,低處。
“嗯?他們沒看懂咱們的意思吧?”毛楠低頭看一眼…
兩個空座。
說:“讓咱們先坐,估計是還沒來。”
“先坐吧。”她拉一把林俞靜。
“哦,好,我不急。”
兩個人在長凳的空座上坐下了。
不遠處,毛峰和穆洮洮面面相覷…
因為,剛剛在她們身前低處坐著的人,就是李南芳…現在,她就在林俞靜的右手邊。
要不要過去拉人啊?
穆洮洮剛這么想呢,她發現,林俞靜和李南芳…聊上了。
所以,總有一個會發現另一個的身份的,會是誰,她又會不會坦白說出來呢?
要是燈亮一點,李南芳大概是能認出林俞靜的,不過因為燈黑,也就沒有。意外地情況是兩個人都沒有認出對方…
她們聊了會兒今天的LED彩燈,李南芳有些自豪,說是江澈UFO社發展的公司生產的,并沒有說她自己的功勞。
林俞靜也自豪啊,就抬頭死命得夸這個燈真好看。
自家的產品被夸獎了,李南芳聽了很高興。
如果他們繼續聊下去,也許接下來就該互相露餡了,但是第一首舞曲恰在此時響起,江澈也匆忙趕到…
然后,林俞靜終于知道誰是李南芳了,有點兒哭笑不得。
“還好咱們躲得快啊。”
“嗯,是啊。”
兩個人把目光投向舞池。
“他們…好正式啊。”林俞靜看著舞池里的李南芳和江澈,突然有點兒尷尬,她這番興致勃勃地來,倒顯得有點小心眼呢。
“是啊,倒是看得出來,有很認真打扮過,淡妝很精細,衣服搭得也好…總之比我后來去相親都認真。”其實毛楠剛開始相親那陣,也是每次都很認真打扮的。
后來,不是多了嘛,習慣了也就慢慢隨性起來了。
她倆并不知道,其實這一晚的李南芳,驚艷了幾乎所有她同系的同學和老師,尤其是男同學。
因為在過去的四年里,這個身材高挑,容貌端莊同時帶著幾份英氣的李同學,一直都素面朝天,而且多數時候習慣中性,素色打扮。
在場很多人,今晚都是第一次看到她穿裙子。
“開始還有點抖呢,不過很快穩住了…”毛楠繼續小聲評價著,說,“我是說那姑娘,太沉穩了,那可是江澈啊,難怪剛才洮洮說她是UFO社選拔出來去創業,其中最優秀的一個。”
沒有任何波瀾,一支舞曲就這么結束了,李南芳的想法,簡單得如此純粹。
她重新回到位置坐下,但是之前坐在她身邊的劉文英并沒有回來,姑娘第一支舞是和自己的男朋友管照偉跳的,南方小碧玉趕上東北大糙漢,被甩得差點飛出去…
現在她直奔江澈,把人拉住了。
畢業舞會,劉文英找江澈跳舞,管照偉自然是不會介意的。多普通,多平常的一事啊,在場又有幾個姑娘,能不想在畢業離開深大的時候,跟江澈跳上一支舞?!尤其是在他今天那番演講之后。
這么想著,管照偉自己也來到了李南芳身前,裝模作樣行了個紳士禮,邀請她跳舞。
怎么說也是朋友呢…
管照偉沒想到,這一天難得打扮的李南芳雙手撐著板凳,笑著搖頭,拒絕了,說:“不要不要,文英要生氣的。”
這當然是托辭。
因為馬上,另一個同系的男生也上來邀請,他似乎并不是誰的男朋友。
李南芳尷尬笑一下,還是拒絕了,說自己有點兒頭暈…然后第三曲,她又禮貌地拒絕了幾個人,包括其中一位三十來歲的男老師。
這一晚,除了第一支舞,她拒絕了所有邀請。
劉文英回來后看這情況,等人走了,小聲問她,“怎么,真的頭暈啊?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或者先回去?”
李南芳尷尬笑一下,搖頭,小聲說:“沒,我騙人的。”
“哦”劉文英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就只一曲,一個人,對吧?我懂了。”
這個晚上對于李南芳而言,很個人化,她希望它是特別的。
在最好的朋友面前,李南芳沒有否認,抬眼看著舞池里已經又被別個姑娘截走的江澈,有些感慨的,笑著說:
“啊,終于還是畢業了,退社了…舞也跳了,我也用心打扮了,以后,就只是老板江澈了…
我也要去工作,戀愛,結婚了。”
她這兩句話說得不帶任何怨念和不滿足。
好大氣啊,林俞靜聽著,想著,突然好安心,好佩服,她甚至有點兒喜歡身前這個她不久前還在警惕的女孩子了,恨不得上去跟她說:“要不要再跳一曲啊,隨便跳,沒關系。”
但是,實際的情況,今晚她不出現,大概才最好,也最合適。
林工已經有心準備走了,直到,毛楠拉她一把,說:“你看,又續上了,你家江澈…”
簡直就是舞男啊,而且那個女的,喂喂喂,扯什么衣角啊,這動作明明是我才可以的。
呃,冬兒也可以。
周映?她大概扯不著吧?唔,她可以扯衣領。
林俞靜忍不住了,這才剛開始沒多久呢,這樣下去,江澈就真成舞男了啊…戴著口罩,林俞靜從人群中間擠過去,走到江澈面前。
“江澈同學,你,想請我跳舞嗎?”